“凌霄……” 凌霄气呼呼的说:“二哥哥好歹长长心,再不济,也想想月夕。二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月夕可怎么办?” 说起月夕,皇帝一时无言。 因得大雪,道路不畅,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收到她的信了。 让她回京师,乃是权宜之计。 他想着宫中守备森严,即便有人有心,也轻易动不到她。 可不知为何,分开得越久,他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便越发强烈,总觉得京城那边平静得诡异。 昨日,他接到斥候的消息,丘国人为躲避风雪,在一处荒废的城池里就地扎营。那城池已经不远,他须得速战速决。 “你说的是。”皇帝伸手,轻轻拍了拍凌霄的手臂,“朕答应过你,必定想方设法地保全自己,方才所言,不过是一句叮嘱,你要记在心里,但不必多虑。” “知道了,我也记住了,二哥哥不可再说那晦气的话,再说我就要生气了!” “好的。”皇帝温声道,拍拍她的头,“走吧,他们已经久等了。” 气归气,可真的上路时,凌霄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马蹄下的疾雪已经踩实,他们一路疾驰,走的又快又稳。 只是那峡谷的通道时窄时深,北风呼啸而过,发出时高时低的呜鸣,好似鬼叫般凄厉,着实叫人胆寒。 凌霄抬头看,头顶上是飞扬的雪沫子,迷离了视线,可是她的耳力极佳,未几,倏而勒住缰绳。 一旁的将官发现,也抬头张望:“公主可是看见了什么?” 凌霄没说话,目光狐疑,突然,喝令道:“后撤!快!” 众人一惊,不解其意。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上方确实存着杀机。 隆隆的声音传来,似乎雨夜山洪。 “有落石!”有人高声叫道,“快避开!” 人马一时大乱,凌霄却面色大变,睁大眼睛:“皇上在何处!” —— 永明宫里,月夕忽而惊醒。 她坐起身来,发现身上已经冷汗岑岑。 “女史怎么醒了?”睡在外室的宝儿听得动静,披衣进来,忙给她递了一杯水,“梦靥了?” 月夕点点头,接过水,一气灌下。 “女史梦见什么了?”宝儿问道,“老人说,梦靥说出来,就不会再梦见了。” 月夕张了张口,却打住。 梦见什么?梦见兵荒马乱,皇帝和凌霄都倒在了血泊里。 纵然是冷静如月夕,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想起来,也仍感到脊背生寒。 是梦。那是梦。 心里一个声音说道。如果凌霄出了事,你不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她说道,“倒是想起一事,昨日我让赵福德替我递的信,不知是否递到了?” “我亲眼瞧见赵公公让人递的,要是公公没说不行,便是递出去了。”宝儿从她手里接过空杯子,又盛了一杯水,“女史昨日说,是扬州来人了?” “是的,他们正巧押镖进京,我想寻个时候,问一问家里的情形。” 宝儿登时来了兴趣,好奇道:“早前奴婢听闻一件事,一直不敢跟女史问。听说女史家是开镖局的?女史还是个镖局里的堂主?” 月夕笑了笑:“你莫不是被吓着了?” 宝儿讪讪笑道:“吓着还不至于,但多少有些没想到。女史这般文文弱弱,哪里像是江湖中人。女史得了空,跟奴婢说说扬州的趣事吧,奴婢可想知道了。” “哦?你想知道?” “想。奴婢自小入宫,外头的事都似天方夜谭一般。我最喜欢他们跟我说的那些江湖中的行侠仗义之事,可好玩了。” 月夕抬头朝窗上望了望,外头还是黑漆漆的,可惜她睡意全无,更是不敢入睡,怕再梦见方才那可怖的情形。 她索性披了件衣裳,让宝儿坐到床上来,盖着被子,和她说起了正气堂。 话匣子打开,竟一时停不下来。宝儿也听得有滋有味,不自觉,便到了天亮。 “都怪奴婢事多,”宝儿颇有些不好意思,“竟叫连累女史不能睡觉,现今还早,女史再睡会儿?” “不必了,左右已经醒了,便起身吧,今日替我挑一身好看的衣裳,我要去太后那里坐一坐。” “去太后那儿?”宝儿有些讶异,“如今皇上不在宫里,女史自己去,奴婢怕女史要受委屈的。” 若是可以,月夕也不想去。 可是寿安宫那庄怪事,她想知道的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个叫做元庆的太监,瞧瞧他是什么斤两。
第四百零七章 巨变(下) “无碍,既回宫,总是要见的。”月夕说道。 宝儿应下,伺候了月夕洗漱和用早膳,便出门知会赵福德。 待月夕出门,步辇已经准备就绪。 一行人往寿安宫去,月夕在心里头反复盘算着如何跟太后说话,可是不料,他们被挡在了门外。问原因,不过是太后身体抱恙之类的措辞。 “女史,”赵福德低声道,“今日恐怕是见不着太后了。” 月夕正要说话,忽而宫中传来阵阵钟鸣。 起初,众人面面相觑,月夕正要问赵福德出了什么事,却见他定定站着,忽而色变。 她心头一紧,问:“公公,出了何事?” 赵福德神色半是惊惶,半是狐疑。 “这……”他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这似是丧钟!” 京城外的庄子里,李妍将玉佩仔细别在江东王腰间,左右瞧了瞧,道:“这龙不露爪,到底是差了点意思。不过无碍,殿下这身行头,很快要换了吧?” 她说罢,抬起头,露出个明媚的笑。 江东王凝视那玉佩片刻,亦是一笑。 “一切不过顺其自然,你倒是有些心急。孤听说,你昨夜一夜未眠?” “殿下莫非不兴奋?”李妍反问道,“最高兴的该是殿下才是。” 江东王抬起食指,轻轻在她的脸颊上一划,道:“天子不幸战死,为国捐躯,我等该悲愤才是,何来高兴一说?” 李妍微笑:“殿下说的是,妾这就去让下人缝制孝衣。” “有劳王妃。” 书房里,李阁老已经坐着等候。见江东王进来,他放下茶杯起身,向江东王行礼。 江东王走快两步,将他虚扶一把,道:“孤说过,阁老乃长辈,不必拘那些虚礼。” 李阁老道:“殿下贵不可言,老朽岂敢在殿下面前妄自尊大?礼不可废。” 江东王与他分宾主坐下,问道:“可都准备妥当了?” “老夫已经用内阁的名义,召集朝臣入朝集会。届时,只要取得太后的诏书,再由老夫领头拥立,殿下要取得皇位,可谓轻而易举。” “太后的诏书,何时取得?” 李阁老回道:“太后的诏书,早已草拟好,只消盖上太后的凤印即可。老夫已经令亲信去取。待殿下入宫之时,诏书即可呈上。” “怕只怕……”江东王摩挲着案上的茶杯,“太后太过悲痛,不知凤印下落。” “此事,殿下不必思虑。”李阁老道,“左右不过走个过场。那诏书,有是最好;倘若没有,不过费些口舌,但不会影响大局。” 江东王不置可否,只问:“到了朝会上,必定有臣工跳出来反对,阁老当如何处置?” “朝堂上有异议的事多了去了,不过今日非平时,由不得许多人固执己见。”他神色放松,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对付顽固之人,老夫亦自有办法。” 江东王看着他,含笑问:“阁老不怕惹出众怒么?” “众怒?”老阁笑道,“而今的朝堂,早已经不复高祖当年的血气方刚了。所谓的朝廷命官,都是一群明哲保身的软柿子。就算有一两个胆大嘴快的,只消流点血,锉一锉他们的威风,便可杀一儆百,永绝后患。” “阁老想明白了就好。”江东王道,“此事,开弓再无回头箭,你我都须有完全准备才是。” 李阁老拿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自老夫同意与江东王府结亲之时,李家就已经没有了退路。莫非,殿下如今还记恨老夫出手太迟,或是怪老夫当年不曾拥立殿下?” 江东王微笑。。 “孤虽在南方偏安一隅,却也知晓天时地利人和之理。时机不到,阁老再是有心,也束手无策。”他说,“如今孤藏身在这宅邸里,就是将身家性命都交给阁老,阁老想必也能明白。只盼着从今日起,你我二人同心同德,再无间隙。” 李阁老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向江东王下跪一拜:“臣遵命!” 车驾已经备下,李阁老和江东王离了庄子,便直赴京城,往皇宫而去。 江东王掀开帘子,看向窗外,信中颇有几分感慨。 时隔五年,他又回来了。 这城郊萧索的冬日景象和五年前并无差别,可他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当时他身患重病,被贬九江,遥遥不知归期,这辈子兴许再没有指望。 可如今的他,正坐在华丽的马车上,昂首阔步地去迎接他光明的前程。他踌躇满志,他身无痼疾。 说到这点,他又想起了凌霄。 那天,丘国人将他从水里救出,他大病一场,连郎中都说他活不下来,可他终究活下来了。 他记得他那天醒来,仿若重生,四肢从未这般有力,头脑也一派清明。 他自然不会以为那郎中是华佗再世,他知道,要治他的病,唯有找到解药。 是凌霄,一定是凌霄。 她喂他服下的那付毒药,其实是解药。 他善良的妹妹,只可惜…… 丘国那边发来的消息,说皇帝的禁军在山难中全军覆没,其中也包含了随军出征的海阳公主。 心头划过一丝淡淡的惆怅。 他们这个罪孽的家,终究只剩下了他。 心中一个声音轻轻叹息。就让这一切过去吧,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天边的乌云裂开一丝破口,阳光如金箭一般直射皇宫。 江东王眺目望去,那正是承光殿所在,也是他现在正在赶赴的地方。 在那里,群臣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晓,而他将突然降临,让他们大吃一惊,也让他们俯首称臣。 他怎会不兴奋,他怎会不高兴? 想到这一切,他不由得兴奋地发抖。只是,他不会告诉别人,就是李妍也不行。 可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他收敛的情绪,连脸上淡淡的笑意也一并消失。 他仔细听,四周熙熙攘攘,仿佛身处闹市。 不一会儿,马车再次走起来,只不过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他掀开一角帘子,只见皇宫被抛在了身后,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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