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摇摇头,道:“只此一颗。那是个稀罕物件,可遇而不可求。爹爹说那是保命用的。他曾有老友用过,过了四五日平平安安活过来了,并无似我等灵魂出窍之事,我也是深思熟虑了才敢往嘴里塞。” 凌霄睥睨了一眼:“你哪是什么深思熟虑,分明是被逼上了绝路,死马当活马医,没得选。” 眼看着月夕脸色阴沉下来,凌霄赶紧换了个话头,“你瞧着,我如何才好再弄到一颗?既然你说的无害,再吞一遍试试又何妨?” 月夕白了她一眼,不与她计较,道:“却要往做西域货的商行里打探打探,扬州城里多得是,京师我却不知。不过……那东西吃的是我,与你何干?我倒是听闻这皇宫的风水多有讲究,皇帝更是替天巡狩的天子,你那日指着他的鼻子骂,莫非惹了天怒?” 凌霄却不屑道:“我骂天子却不是第一回 。你料我为何被打发到行宫,便是因为我骂了父皇。” 月夕:“……” 二人同时沉默,一筹莫展。 只听外头传来阵阵更鼓,宫门轰然关上,落了厚重的大锁。 “如果……”月夕顿了顿,话未能问出口。 凌霄知道她说的不过是万一换不回来怎么办,她笑道:“最好别,你大约对付不了太后和我二皇兄。” 月夕觑了她一眼,徐徐道:“太后暂且不议,至于皇上,我虽然对他并不熟悉,可我直觉他并非你想的那般,至少不如春儿嘴里说的那般难堪。你想,我装疯卖傻一事,若无他的默许,我兴许也成不了。” 说起皇帝,凌霄陡然想起那日皇帝决绝的话语,只道月夕劝的毫无道理:“哦?如此看来,你当着公主,却比当正气堂堂主顺遂许多?” 月夕纵然知道凌霄是一副得罪人的性子,却没想到随口就来,她亦毫不示弱:“顺遂不顺遂另说,但我好歹都当过两头都当过,你却从未当过一日正气堂堂主。” “哼,你最后惨败,有甚好说道的?” “那也是当了。正气堂三千弟兄,曾听令与我,他们可曾有一日听令与你?” 凌霄哼笑一声:“我若叫他们听令与我,叫正气堂成了我的囊中物,你可别哭。” 月夕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当一堂之主莫非不用脑子? “你大可试试。”月夕挑衅笑道,“你虽然身怀武功,但正气堂武功高手一抓一大把,你可曾赢过谁?” 凌霄不以为然,瞪起眼:“你怎知我打不过?我赶着回京城,无暇找他们过招罢了。你要想看,我回头便去扬州将正气堂拿下!到了那日,你须后悔你说过这话!” 见自己那张脸竟是露出了张牙舞爪的神色,月夕的唇角抽了抽。 有一刹那,她觉得这窦凌霄也算冲动得可爱。 “我不过说笑,你不必当真。”月夕轻声道,“那太过危险,你想必也知道,沈劭诡计多端,你顶着我的脸出现在正气堂,便是众矢之的。你便在京师等着,看能否等到一个回来的时机。”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你也别觉得我是为了你,我要回去扬州找着那龟息丸。”凌霄说罢,拍拍手站起身来,“我窦凌霄好歹堂堂公主,这点破事岂能难倒我?” 话音才落,突然,外头传来了春儿的声音。 “公主?”她在帐外问道,“我听到些声音,公主可是在唤我?” 二人面色一变。 凌霄随即趴下,躲到了被子里,快得悄无声息。
第二十二章 祭灵(上) 月夕忙道:“我不曾说话,许是方才做梦,说了梦话。” 春儿道:“可是那点着蜡烛扰了公主的缘故?我去把蜡烛吹了……” “不必!”月夕道,“我就想点着蜡烛睡,你歇息去吧,不必管我。” 春儿“哦”一声。 没多久,外面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再无声息。 好险…… 月夕躺在床上,好一会,才松一口气。 再看向凌霄,她也看着她,四目相对。 凌霄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对月夕道:“那个……春儿是个好人,你可要好好待她,不可对不起她。” 月夕颔首,道:“阿莺也是好人,你会功夫,也要护着她。” 凌霄“嗯”一声,又道:“你还要你小心我皇兄,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月夕道:“你也小心我军师沈劭,他才是披着羊皮的狼。” 窦凌霄想起沈劭的模样,不置可否。 月夕看着她,沉默片刻,问:“如此说来,你要回扬州去?” “左右无事,又不能换回来。”凌霄道,“你这张脸在京师也派不上用场,何不回去?” 月夕想了想,也是这道理。 “对了,”凌霄忽而道,“我那些印信在何处,拿出来给我。” 月夕讶然:“你要印信做什么?” “自然是弄些银两。”凌霄道,“我当了阿莺的簪子当盘缠,被她念叨了一路。” 月夕睁大眼睛:“莫非她不曾跟你说,那玉簪是她的宝贝?” “说了,可她争不过我。” 月夕:“……” 她不多言,起身下了床,没多久,取来一个小匣子。 “你这些东西,春儿让我收着,我一次也没用过。”月夕道,“这印信怎么能弄到银两?” “我在苏杭一带有几处田庄,是父皇赐给我的,有了印信,日后我便从那里支银子。” 原来是这样,月夕想了想,道:“可我给了你,万一我这里要做什么事,我用什么?” “说你弄丢了,让内府库再给你造一枚。” “这东西能随意造?” “不造就打!” “……” 凌霄将从匣子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印,在腰上的荷包里装好,而后,看着月夕。 “我走了,晏月夕,你保重。” 不知为何,月夕看着她,有一丝失落。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舍不得那张脸。 “你能替我去拜祭爹爹么?”她想了想,道,“跟爹爹说我很好。” “自然可以。” “我……” “你不能出宫。”凌霄道,“不必替我操持。我临走前,亲自去拜祭母后和哥哥。” 月夕轻轻颔首,转而叮嘱道:“爹爹过去给我许多宝贝,其中不乏名剑名刀,就藏在我屋里西北角的地库里。你若需要可以自取,别告诉别人。” 凌霄也道:“我自幼喜欢写手记,那手记中藏了许多秘密,便藏在慧园清风阁的书斋中,你若想知晓,想办法去一趟,别告诉别人。” “你能给我写信么?每月十五,叫我知晓那头的情形。” 凌霄颔首,“我去寻个可靠之人,每月十五进宫给你送信,届时你回信与我。” “切莫让第四人知晓。” “一言为定。” 烛火燃烬,只有窗外清晖如昼。 二人对视片刻,只见凌霄闪身跃出窗户,消失在黑夜里。 * 夜里,春风乍起,磅礴恰似秋煞,扰动了皇陵永福殿中的长明灯。 灯不可灭,灭则不祥。故而看管这盏长明灯,是殿中守陵人最重要的差事。 一二十执事太监当即从值房赶来,关上门窗,只二人走向祭奠先太子的配殿。这里面倒是平静,无风无声,只见一掌事太监站在窗边,从容地关上最后一扇窗。 阻隔了风,殿里头静悄悄的。 二人赶紧见礼:“曹公公。“ 曹煜拂了拂窗棂上的薄灰,道:“今日天儿看着就不好,清晨时候我让你二人入夜前将窗关了,忘了?” “这……”二人相视一眼,一人道,“没忘,只是那会儿瞧着没有起风的迹象,于是寻思着……” 曹煜没有说话,转而指向案前,问:“方才何人前来拜祭,如何蒲团也未整理好?” 二人上前看,那蒲团仍在原处,只是有浅浅的凹印,于是为难道:“公公明察,今日无人前来拜祭,想必是这蒲团有些老旧,留了些浅印,小的这就去换个新的来。” 曹煜默默注视片刻,道:“不必,你二人且退下,将门关上。”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应了个是。 关上殿门,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待远离了配殿,一人啐道:“也不撒泡尿瞧瞧什么嘴脸。这里并非东宫,他的主子都没了,还改不掉给人上眼药的毛病。” “你还想不明白?”另一人语重心长,“你要想,若非先太子突然战死,他可是御前总管,太监里头最出息的那位,轮得上那狗尾巴赵福德?你又瞧他如今作甚?成日惦记着门窗关没关,蒲团上有没印儿,嘁,猫狗一般的玩意儿。他不过是心里憋了一口气,打肿了脸充胖子,在你我跟前摆谱儿!” “唷,光给咱们摆?他有种倒是给这皇陵里的老太监摆一个试试?” “永福殿上老太监可是侍奉过先帝的,辈分比他高,他敢摆?嘴巴子够他吃的。再说了,你问的什么鬼话?他有种没种你还不知道?” 两人贼笑着对视一眼,赶紧跑了。 配殿里头,曹煜徐徐踱步到祭坛前,蹙眉打量着蒲团上的浅印,随后目光又落在香坛里新燃的线香上。 他扬声道:“阁下既然诚心拜祭,何须鬼鬼祟祟?藏身房梁不是长久之计,阁下现身吧。” 话音刚落,曹煜便见房梁暗处出现一青衫女子,从梁上飞身而下。 他年过半百,眼神却不差,隔了十余步也能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却是一副陌生面孔。 曹煜肃声问:“皇陵乃天家重地,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擅闯?” 只见女子微微叹息,笑了一声,随即空手摆出个迎敌的招式,道:“空口无凭,多说无益,我且与公公过两招,公公便明白了。”
第二十三章 祭灵(下) 曹煜看那架势,心中暗吃一惊。 “小姐如何习得无量拳?”他盯着她,问道。 凌霄并不作答,脚下猛一发力,攻了上去。 曹煜知道分寸,只侧身躲开,并不进攻,目光死死锁在她的拳法上。 “你……” 他方一震惊,凌霄的快拳便在他面前两指处停下。 “我七岁习武,得了一位启蒙师父教习无量拳,他曾言无量拳虽平平十二招,但里头万千气象,百般变化,常习常新,为拳法之集大成者。我幼时并无耐性,是这师父哄着骗着让我学完了无量拳,历时一年三个月。学成之时,师父说有我这一个徒弟,此生足矣。” 这话说得清楚,一字一句,都教曹煜震撼无比。 曹煜盯着那张陌生的脸,不可置信地问:“公主?” 凌霄听得这两个字,终于放下心来。 她望着曹煜的脸,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涌上心头,委屈地唤了一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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