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科的主考官有二员,主考官称总裁,同考官十八人,由渭帝钦派。另设监临、知贡举、提调、监试等官。 主考官以大学士及翰林进土出身的一二品官员者充任;同考官有十八人,与主考官同时简放,用翰林进土出身的实缺京官。 在考官第一时间发布时,文渊侯就有跟沈弈说起过两位主考官,他现在当然记得。 主考官第一位名乔嵩隐,字顶峰。他生而文秀,天赋逸才,少承父训,励志读书。父亲去官归里病逝后,乔嵩隐全靠母亲抚养成人。因家中贫困,不时受人奚落。 等他做官后,幼时的经历使他顺应形势,在渭帝推翻前朝后,继续在新朝任官,为渭帝掌权初期立下不小的功绩,为人小心谨慎,从不擅离职守,认认真真地做事。 现任户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是内阁首辅。
第95章 剩下一位主考官名白熙,字野秋,现官经筵讲官,刑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是个很有名望的阁老。 有缘的是他和沈弈是同一地方出来的,也是潭州善化人。白阁老的父亲白硕曾任金陵知府,在乡里享有声望,人称“佛子”。 白熙自幼便受到良好的家庭熏陶,极富器度胆识,人品深厚。为童生时,即以天下为己任,发愤读书,思有作为。 但平朝末年平厉帝荒诞,杀戮进谏言的忠良,白阁老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位,还被冠上“小人”的称呼,百姓愚昧,信以为真,纷纷唾骂。 受如此奇耻大辱,在父亲含冤而逝后,白熙对平朝彻底死心,投入起义大军,与渭帝结识后,辅助他争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在政权稳定的第一时间,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奏,为父平冤。 他为人正直,当官后继承父志,以名节自我约束勉励,白熙为东阁大学士时,亲友多登门相求,白阁老一一婉拒,并在门上张贴“不受嘱,不受馈”六个大字,以明心迹。 不但如此,而且他还常常教导手下人要“不受委托,不受馈赠”。所以没有人敢对他及他的手下人行贿。老百姓交口称赞,尊称他为“不二公”。* 转回正题,把两人的平生之事在脑袋里绕了一圈,沈弈发觉他们都与前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按这个角度出发,此题出的颇有点大逆不道,有借古讽今的味道。 但沈弈更记得,四书文三道题是渭帝钦定的。 是先由主考官商议好若干等题,再呈上给渭帝择出几道。 渭帝读没读过书,沈弈是不清楚,但开国皇帝哪个是好糊弄的,一旦发现你在欺瞒他,可能就是抄家加流放三千里大套餐。想必他们不会冒着被揭发的风险,在科举上动手脚。 想清楚这一点,再看这题,沈弈心静了许多,有了更多的思路。 缵续有另一层的意思,是说能修德行仁,不堕基业,到得天与人归,一着戎衣便能获得天下,即便是以臣伐君也会在历史上留下好名声。 这其中也蕴含对渭帝的赞美,暗喻他犹如周武王在世,为世人带来希望。 没错,渭帝曾是平朝的臣子,在他继位后,就很少有人记得这一点,但沈弈有个帝师做师父,当时听林庸说起时,其中神色语气至今令沈弈费解,过于平常,又太过平常了。再者他就提了一嘴就不在继续这个话题了,沈弈也不好追问至今。 把文章思路捋清后,天色将暗,沈弈有心情地吃了几口饭,再把考场赠送三支蜡烛拿出一支。火柴化过幽暗的号舍,点燃了舍里清冷的烛光。 他下笔作今日最后一道题,破题:惟圣人能继先业以成武功,故能得声誉之盛,而备诸福之隆也。 夫前人之所为,后人之所当继也。 苟不能然,则名且不足,尚何诸福之有哉!古之人有行之者,岂有周之武王乎? ..... 夫武王能成燮伐之功,于天下未定之时;周公能制典礼之懿,于天下既定之后。武王以武,周公以文,其为继述则一而已。噫!莫为之先,后将何述?莫为之后,前将何传?夫以太王、王季、文王既有以作之,而武王、周公又有以述之,吾于是不惟有以赞武王能成之孝,而文王之所以无忧者,亦于是见矣!* 每一篇四书文所作文章需八百字左右,跟前世初中语文差不多,字数太多不行,太少也不行。沈弈耐着性子稍稍检查了一下,三篇文都达了标。 将至亥时,透过号舍上的小窗口而向外望,晚上的天色已经彻底暗淡,黑漆漆的。只余肉眼可见近处与他相对的三间号舍皆亮着烛光,和远处明月楼巡逻的军士手持火光。 “嗖” 寂静的考场响起一道类似弓箭的声音,随后像是命中什么东西一样,沉闷的掉地。 不止考场内,考场外面,还有全副武装的军士,除了刀枪剑戟等常规武器外,还配备弓箭、甚至是“弹弓”。 为了防止“飞鸽传书”,利用飞禽传递题目和答案,考场上面,是不允许有大一点的飞禽的,尤其是鸽子,一旦发现鸽子,就歘的一箭上去,当场做“烤乳鸽”。 沈弈本来正出着神呢,被这声音打断了发呆。 他把已经燃烧到一半的蜡烛吹灭,没打算再继续做题了,一是今日过于劳累,二是在蜡烛固然亮,但在昏暗的环境下对眼睛不好,在这个时代可没有眼镜这玩意的出现。三是稍有不慎,蜡烛会引起火灾,乡试的那一惨痛的教训历历在目。虽说现在外面雨下的不停,大火是燃不起了,但在号舍内把辛苦而作的试卷烧个干净不是什么难事。 太多安全隐患,让沈弈在睡觉前,又检查并牢固好号舍,他不想一觉起来,号舍进了大水。再把先前说的一盆炭火取出大半,留了少许不足以引起火灾的分量,点燃放置空位上,提供热量。 作完了这些,沈弈已经疲惫的不行,盖上被子蜷着身子沉沉地陷入睡眠。 ...... “沈弈....” “沈弈....” “沈弈....” 飘渺而阴森的交换声从远方袭来,沈弈皱紧了眉头,他仿佛置身与空无,这里让他浑身发冷,越来越冷,这种自己生命流逝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他没有坐以待毙,朝着那不断呼唤自己的地方走了过去,在走到一定步伐,声音愈来愈大,眼前的雾却越聚越浓。 沈弈伸手把那雾挥开,慢慢地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映入眼中除他外还有四人,一个是年约五十岁的老人,一个是四十岁的中年人,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他们满口子日诗文,只是“四肢俱带腐气\",在夜色中显得诡异阴森。 他们在凉亭中坐定,“怀中各出文具”,开始作四书文,作完之后互相交流,老人看了那两个青年的卷子,很是惊讶,说你们正值英年,“作文宜有豪兴”,怎么笔下这等绵软无力? 两个青年苦笑道:“世间严刑酷罚无过作科举文章一事。我们虽然死了,但从此不用再参加科举考试,总算逃得此难、躲过此苦,哪里有无病自寻鸩药的兴致?” 老者拍手大笑。 .... 沈弈从他们的所言所行中,知晓了四人是鬼,不是人。 是鬼啊,他歪着头,想得昏沉,没觉得不对,对眼前一幕接受良好,甚至还想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脑海中刚出现这个念头,只见老者忽趋与他这边,眼看越来越近,沈弈没有开口的功夫,老者已经径直从他身体穿过。 好奇中,沈弈跟着转头,他后面的环境骤然是一处县衙办案大堂,不敢没有人。 老者趋与案头,一见宪牌,大惊失色说:“催命符又至矣!” 其他三个鬼跟着围上来一看,个个面如死灰。 片刻,一个青年忽然笑了起来说:“生前,我们一见宪牌就吓得肝胆俱裂,现如今已经死去多年,阴阳两隔,还何必怕这个呢?” 老者说:“你可别说这种太平话,阴曹地府最近颁布新规,阳世岁考之期,阴间也要由城隍搜括鬼秀才,到修文殿进行岁试:优者受上赏,劣者押入刀山狱,刳剔肠胃。” 另外三个鬼都吓得半死,纷纷跟老者求计,老者说:“君等欲免此难,惟有弃儒巾、卸儒服,在地狱最黑暗处躲上个五六百年,让持牒小鬼无可搜捕,或个脱离苦海也!” 三个鬼一听,忙不迭地解离苦海也!”三个鬼一听,忙不迭地解衣摘巾,跟着老者踉跄遁去。 “欸,别跑啊!” 沈弈的身躯一次次被穿过,他开口喊人,但四鬼没有一个听的见,转眼就不见鬼影。 “他们听不见的。” 在空无中听见驱使他来到这里的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是在背面。 转头,县衙中本该坐着知县的红椅上换成了一位满面笑容的“鬼”。 不怪沈弈这一次这么容易看起来,属实是他的样子太像鬼了。 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 打扮成这样他不是鬼,谁是鬼。 沈弈不敢出声了。 “别装,你听得见。” 他说话了,那长舌吧啦的让沈弈看着难受。 鬼继续自言自语道:“想要找到你这家伙,可真不容易啊,为此我可少勾多少年的魂魄。可找到你后,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了,能怎么办?真叫鬼头疼。算了,先叫你过完这一生,再跟你算账!” “???” 沈弈听着不明所以,但又是一阵雾袭来,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是自己号舍顶部的小破木板。 “呼。” 深呼了一口气,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 是做梦,他下意识的认为,可梦的内容实在是过于真实,没有丝毫的违和,一切的一切,沈弈依旧清晰的记得。 他又想毕竟是梦,以前做得梦无论是多么离谱的梦,都会在脑海中合理化。 可,潜意识中他又不这么想。 很好,自我安慰失败。 他可能真的遇到鬼了。
第96章 夜风瑟瑟,悄无声息地袭进脆弱不堪的号舍,寒风让沈弈的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感受到身体的冰凉。身上盖着的被子形如冰块,没有起到丝毫取暖的作用。 取暖? 沈弈意识到什么,起身查看了一下火盆,里面的炭火果然不出意料的烧尽,他在梦中所感受到的浑身发冷的原因找出来了。 又取了一点炭火点燃,他靠近火盆,身子逐渐感觉到热量,自己也有了思考的能力。 首先他做了一场梦,梦的内容还特别有意思。 他梦见一群鬼在写科举文章。 鬼是已死之人,而死亡是世间最悲最苦之事,“大不了一死”一说,一旦做鬼也就无可畏惧。 但鬼闻间最悲最苦之事,“大不了一死”,按理说,一旦做鬼也就无可畏惧,但鬼闻听岁试二字,依然肝胆俱裂,莫不股栗,可想而知生前已经对此恐惧到何等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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