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言替她拢起了鬓边的发丝,只说:“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带你去见他。” 听得这话后,霜儿也不再垂泪不止,而是乖顺地喝下了一碗浓郁的苦药,也不必蜜饯净口,一滴不剩地都喝了下去。 叶谨言在一旁挤出了一抹疼惜的笑意,嘴里道:“霜儿真棒。” 刘玉书自觉自己不该再待在屋内,收拾了药箱欲离开里屋时。 却听得叶谨言正以极为宠溺的语调与霜儿说着:“你放心,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刘玉书立时顿住了步子,回身望向叶谨言英武挺秀的背影。
第74章 我帮你报仇。 刘玉书顿住了步子,目光回旋在叶谨言身上,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叶谨言柔声劝哄了霜儿,见她情绪平稳下来些后方才笑道:“我去将温在炉子上的羊奶拿来。” 宿阳不比京城,一时半会儿寻不到靠谱的奶娘,叶谨言便只能差丫鬟们去隔壁人家讨些羊奶来。 一出里屋,便见刘玉书立在廊庑下发愣,他走上前时随口问道:“不回府?” 刘玉书慌忙回身,望向叶谨言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骐冀,转瞬却又稍纵即逝。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何时回京?” 叶谨言如今对刘玉书并无什么恶感,相反,若不是有他精湛无比的医术,霜儿会如何,他不敢往深处细想。 他素来是个爱憎分明之人,当即便改换了对刘玉书的态度,只说:“待霜儿好些后,便启程回京。” 刘玉书眉目里情绪攒动,他深深地看了叶谨言一眼,临在喉咙口的话语仍是说了出来,“我能不能与你们一同去京城。” 叶谨言不过一怔,旋即便应道:“自然可以。” 刘玉书长长地舒了口气,神色也明朗了几分,提着药箱朝叶谨言道谢后,便施施然地离开了屋宅。 * 休养了十几日,霜儿的面色终于好看了些。 叶谨言时而抱着她坐在庭院里晒晒太阳,时而扶着她在一小块妍丽花圃前驻足停留,日子尚算安稳。 霜儿使劲地吃药、用膳,只生怕自己的身子会孱弱到不能……亲眼再去见一见爹爹。 她终是在能独自下地走路之后,向叶谨言软声祈求道:“爷,我要见爹爹。” 虽则霜儿不再像前段时日那般单薄无依,可到底是损了身子的人,即便竭力装出一副无恙的模样,可微微发颤的脊骨仍是透露出她的虚弱。 叶谨言下意识地想拒绝,且瞥见霜儿眼底掩藏的伤心后,又不敢了。 这些时日,霜儿总是这般故作坚强,牵动着叶谨言的心绪。 默了良久,他才将霜儿揽进了怀中,叹息般地说道:“那我们,就去看爹爹。” 叶谨言把女儿抱去了郑府,仔细嘱咐刘玉书:“好生照顾她。” 而后便把裹得严严实实的霜儿抱上了骏马,马蹄飞扬,卷起的尘雾晃了刘玉书的眼。 他看着怀里转着咕噜噜大眼的女婴,生平头一次生出了些束手无策的窘迫。 * 宿阳离江南知府的府邸不过两日的距离,若是日夜不休的赶路,还能更快一些。 叶谨言担心霜儿的身子,非但驾马也驾的慢些,沿路遇到驿站也总要停下来歇息一番。 如此耽误,花了足足三四日才到了江南知府府邸。 那知府称病不出,叶谨言也不想与这样的人多费口舌,领着霜儿去了埋葬王肃正之地。 那是一座没有刻上名字的墓碑,虽则碑前摆着些香火和贡品,可仍是如孤魂野塚一般萧瑟孤零。 霜儿被叶谨言抱下了马车,一看那墓碑便落了地,汹涌的泪珠好似断了线般直直地往下坠,砸在了泥泞的土石之上,也砸在了叶谨言的心口。 他眼睁睁地瞧着霜儿走到了王肃正的坟墓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声哀切地泣道:“爹爹。” 四处是密不透风的树林丛,荒僻又无人问津,只余些鸟兽飞虫的细微声响。 霜儿的哭声万分压抑,透着彻骨的悲凉,哭的叶谨言的心拧在了一块儿,几乎能感同身受她的伤心。 不知哭了多久,叶谨言才走上前去将霜儿扶了起来,轻拍着她的脊背劝道:“来日,以待来日,定会洗请伯父的冤屈。” * 霜儿并未再浑浑噩噩下去。 她活了十七载,被爹爹和娘亲宠爱着长大。生平做过的最为大胆事便是在身怀有孕时逃去了江南。 本以为自己心爱的世子爷是个负心寡情之人,可他偏偏又抛下了京城的一切,跋山涉水地赶来了江南。 一遍遍地告诉她,他爱她。 霜儿本是不信,可叶谨言这些日子的悉心温柔她都瞧在眼里,一颗心便又慢慢地软了下来。 爹爹已死,娘亲被掳去了皇宫,梅音公主派来的刺客也不愿放过霜儿的性命。 她不是不恨,是太恨了。 恨龙椅上那位的薄冷无情,恨梅音公主的心狠手辣,恨自己的无用懦弱。 若是她位高权重,或是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这对天家父女血债血偿。 可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究其一生,都无法撼动那对天家父女一根毫毛。 从王肃正的墓碑回来后,霜儿就病了。昏昏沉沉地躺在驿站的床榻上,呓语连连:“爹爹,对不起。” 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不能为他报仇,不能从狗皇帝手里将母亲救出。 叶谨言急的不得了,却也知晓霜儿只是心病,便俯在她耳畔一遍遍地说:“别哭,别伤心,我会替你……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叶谨言不是冲动之下才起的念头,他是真心实意地爱霜儿,也是真心实意地嫌恶梅音公主,更厌恶着自己的正妻之位让这样的人抢下。 霜儿才是他愿意生同衾死同穴的妻子,他那嗷嗷待哺的女儿也不该被冠上庶女的名头。 可若是梅音公主仍是公主之尊,他便是驸马。皇家铁律,驸马一生不能与公主和离。 若想让心爱之人坐上正妻之位,只有让梅音公主无声无息地离开人世这一条法子。 皇家律法可没有规定公主死后,沦为鳏夫的驸马不能再娶。 * 翌日。 霜儿好转了不少,听着叶谨言目露冷厉的回京计划,知晓他要为了自己对上那心狠手辣的梅音公主,一时便落了泪。 “这本该是我的仇恨,将爷牵扯进来,我……” 叶谨言没有再让她说下去,他不过攥紧了霜儿的柔荑,漆色的眸子漾着笃定缱绻的情意。 “夫妻本为一体,你的恨,就是我的恨。” 霜儿清亮的杏眸里染着泪光涟漪,良久,才点了点头,回握住了叶谨言的手掌。
第75章 进京 几日后。 叶谨言先去郑府里将女儿接了过来,等着刘玉书收拾行李的空档,在花厅里将郑家的陈设布局贬了个遍。 他先是指着高堂上“宁静致远”的牌匾笑道:“这四个字写的可真丑。” 再是各处博古架上摆着的青玉瓷器,他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目带嫌弃地问郑老太太:“莫不是赝品?郑家就这般小家子气?连几个摆件都不肯买真品?” 他是有意要落一落郑老太太的面子,也好为霜儿出一口恶气。 郑老太太坐于上首,虽则脸上的笑意凝滞不已,心里也怒火中烧,可却是不敢发作出来。 眼前的这位叶谨言乃是京城一等国公府的世子爷,生下来便是天潢贵胄般的人物,更别提这位世子爷的正妻还是当朝嫡公主梅音公主。 大太太许氏笑着打圆场道:“咱们不过是个商贾之家,不比国公府声名显赫,权势煊荣。自然容易被那起子爱占便宜的小人蒙骗。” 话落。 叶谨言不过嗤笑一声,连正眼也没往许氏身上瞥去,一旁的郑采月则偷偷地望向叶谨言,美眸里流转着不加掩饰的爱慕。 郑容音则低着头,根本不敢拿正眼去瞧叶谨言。 霜儿抱着女儿坐在扶手椅里,神色涣散,并不往郑家人身上看去。 叶谨言的目光牢牢锁在霜儿身上,见她神色恹恹的不曾言语,便也收回了要敲打郑家人的心思。 好不容易等到了收拾妥当的刘玉书,叶谨言便替妻女系上了狐皮大氅,正要往花厅外头走去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郑老太太却“猛地”从太师椅里起了身,颤抖着身子奔到了刘玉书身前,矍铄的眸子里裹着不舍的泪意。 “书哥儿,此去京城,万万要保全自己才是。” 声声恳切,让刘玉书霎时酸了鼻子,回身埋入了郑老太太的怀抱之中。 “外祖母放心,外孙定不会让你失望。” 郑老太太阖上眸子,任凭泪水肆意淌下。 这一去,若是事成。她这把老骨头也能心安理得地去地底上面见殿下了。可若是事败,她的性命不算什么。 可是书哥儿……是殿下唯一的血脉。 郑老太太不得不伤心。 垂泪的许氏忙走过来搀扶了郑老太太,嘴里劝道:“老太太别伤心,书哥儿一路上跟着世子爷和霜儿姑娘同行,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才劝好了郑老太太。 * 叶谨言先是打算坐官船回京,可没想到几日的工夫,霜儿便上吐下泻地晕船。女儿更是啼哭不止,日夜不休。 饶是刘玉书这个医术精湛的大夫为两人把脉看诊,也无济于事。 叶谨言当机立断地下了官船,以重金买下马车,铺了厚厚的软垫,让妻女坐在主座。 换了马车进京,原本三四个月的路途便要多加上一倍的时间。 * 开春之时,京城四处皆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景象。 一辆翠帷马车缓缓驶过城门,未几,驾车之人如刀锋般镌刻的侧颜因飘飞的柳絮而添了两分柔意。 马车行到叶国公府门前,正巧与梅音公主的香车宝辇一前一后地停了下来。 坐着车厢里哄着女儿的霜儿正昏昏欲睡,忽而,隔着车帘听见了一阵漾着贵气的清丽嗓音。 “这不是驸马爷吗?不见踪影了大半年,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第76章 给本宫教训霜儿。 霜儿与叶谨言都没想到会在回京的第一时间遇上梅音公主。 听到梅音公主含着讥讽的话语之后,叶谨言率先眉目一冷,仿若视眼前锦衣华服的女子于无物。 马车内的霜儿身子一颤,清亮美丽的眸子里凝着些深切的恨意。 因她紧绷的身姿,怀中与他血脉相连的女儿发现了她的情绪,立时嚎啕大哭了一番。 红漆木大门前立着的梅音公主耳畔里飘来些婴儿孱弱的啼哭声,这种声响仿佛白日里蹦出些惊雷,将她砸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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