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迟迟不来,叶谨言又挪不开身,只能让秀珠去将软帕浸湿,好歹替霜儿降一降温。 可他方才泛着冷意的软帕放于霜儿滚烫的额头上时,倍感不适的她却嘤咛着起了哭腔,扭动着柳躯喊了好几声“冷”。 锦被在她的挣扎之下滑落了几寸,露出曼妙婀娜的身姿,磨得他神思发晕发胀,只得仓惶般避开了目光。 “阿母。”带着哭腔的呓语折断了攀腾而起的欲.念与暧昧。 叶谨言深深地呼吸了好几遭,才恢复了往日里的清明与理智,板着脸等到回春馆的大夫来后,便将自己的手臂抽出。 囫囵洗漱了一番,他重又披上了昨日里穿来的墨狐皮大氅,阴沉着脸坐于团凳之上,静等着大夫的诊治。 大夫为霜儿细细看诊了一番,而后则捋着自己发白的胡须,耿声耿气地与叶谨言说:“公子下手也太重了些,这位姑娘身娇体弱,如何受得住?” 那大夫一片医者心肠,从叶谨言奢靡贵气的大氅与锦靴中瞧出了他的身份,便想起京里多有纨绔爱戏弄无权无势的民女,一不小心便折腾掉了一条人命。 他虽怜惜霜儿,却也不敢与这等浪荡纨绔强硬地叫板,只得唉声叹息地写下了药方,收下诊金后便离开了素园。 独留叶谨言一人陷在理智与愤怒交织的思绪中拔不了身。他昨夜的确是下首没轻没重,可思绪回笼后,他一细想便料定了昨夜的事儿与霜儿脱不了干系。 否则她怎么会刚好酿出了陛下嗜爱的梅花酒,勾的自己一连喝下了两杯,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叶谨言越往深处细想,神思便愈发豁朗清晰,方才心间还留存的几分歉疚之意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是了,霜儿必定事先知晓了那梅花酒里掺着东西,这才故意走到自己身前露出那清丽婀娜的身姿来。 她所谋求的必是妾室之位,亦或是自不量力到还觊觎着世子妃一位。 他昨夜失了神智,自然克制不住自己,便只能做下了这等违心的荒唐事。 叶谨言越想越气愤,不知是因着自己被霜儿那纯澈灵秀的面容骗的团团转更气恼些,还是他被下药与霜儿有了肌肤之亲更令他难堪几分。 他本不想再与王氏女有什么瓜葛。 “待她醒来后告诉她,安安心心待在素园里,我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盛怒的叶谨言撂下这话后,冷冷如月的黑眸里掠过两分嗤笑之意,便听他一字一句地说:“别的,想也不要想。”
第10章 一石二鸟 叶谨言撂下这一句话后便气冲冲地夺门而出,倒让立在内寝里伺候的秀珠蒙上了一头雾水,只问身旁的秀玉:“爷这是怎么了?谁惹他了不成?” 秀玉白了她一眼,也不知这胞妹为何这般处事愚钝,只说:“爷被算计了一回,自然心生不虞。” 秀珠却只是撇了撇嘴,喃喃道:“可爷方才照顾姑娘时可柔情蜜意的很儿,未见半分不虞。” 秀玉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走到廊道上唤了个粗使婆子去药房抓药,吩咐秀珠好生照顾霜儿后便赶去了叶国公府。 叶国公府内。 胡氏今日并未像前几日一般哀哀怨怨地躺在床榻上装病。 她得知昨夜叶谨言留宿在了素园,心情甚为愉悦,一连赏赐了好几日姿容上佳的丫鬟。 两刻钟后,胡嬷嬷从胡氏的私库里寻出了一套描梅紫砂茶具和十二支青白玉镂空缡纹杯盏,奉到上房后,恭声问:“太太真要赏赐王家姑娘?” 胡氏笑而不答,美眸流转间轻轻瞪了胡嬷嬷一眼,嘴里嗔道:“跟了我这么久,家私体己攒了一箩筐,怎么眼皮子还是这么浅?” 胡嬷嬷赧然一笑,却是不敢为自己争辩,只吩咐上房的两个粗使婆子将这些器物送去了素园。 未过多时,秀玉便赶至叶国公府求见胡氏。 胡氏听了这等通传声后,便给胡嬷嬷使了个眼色,自个儿又以惬意的身姿陷在了梨木镌花扶手椅中。 胡嬷嬷会意,走到门帘处冲着那几个二等丫鬟喊道:“去将在素园伺候的秀玉请来上房。”她说话时有意放重了“素园”二字。 叶国公府乃是累世大族,能挤进当家太太院里伺候的丫鬟们又岂是蠢笨之人。个个不说生了副七窍玲珑的心肠,也是聪慧灵秀之人。 二等丫鬟里最为伶俐的白芷率先应了胡嬷嬷的话,只说:“秀玉姐姐在外头格外辛苦,不知让太太和世子爷省了多少心,定要让府里诸人都知晓她的功劳才是。” 尤其是表小姐所居的枫鸣院,必定要让里头的丫鬟们知晓此等风声。 胡嬷嬷笑着赞了白芷一句,只说:“就你精怪。” 片刻后。 白芷等人便大张旗鼓地将秀玉引进了内院,还特意绕去了离枫鸣院最近的西南角长廊,生怕里头的唐玉柔听不到这等动静。 闹了足足一刻钟,方才带着秀玉去了上房。 胡氏细问了秀玉昨夜发生的事儿,听得叶谨言果真收用①了霜儿后,笑意从眼角爬上了眉梢,只说:“你这事办的极好。” 话音一落,胡嬷嬷已将一只金澄澄的金钗塞在了秀玉手心,秀玉自然欢天喜地收下,一时便感激涕零地磕头谢了恩。 胡氏笑:“世子没问你旁的事儿吧?” 秀玉忙摇了摇头,还颇为纳罕地添了一句:“世子起先待姑娘还算体贴,可后头却不知怎得勃然大怒,留下两句狠话后便气冲冲地走了。” 胡氏听罢愈发安了心,夸赞了秀玉几句后才将她遣回了素园。 待秀玉离去后。 胡嬷嬷觑着胡氏悦然的喜意面庞,蹲着身子替她揉捏了一回,却被胡氏嗔道:“这样的活儿也要劳烦你?去外头将夏双唤进来就是了。” 胡嬷嬷却不肯,别着一张脸与胡氏说笑道:“原是太太嫌了我这副老骨头,连这些分内之事都不肯让我做了。” 胡氏笑骂她几句,而后才感慨似地叹息道:“言哥儿必是疑心王家霜儿与我沆瀣一气,下了套引他往里头钻。他不敢指责我什么,只能把罪因都归到霜儿身上。” 胡嬷嬷听罢也顺着胡氏的话叹道:“这可怎么好?若是爷就此冷落了王家女,岂不是助长了枫鸣院那儿的气焰?” 胡氏伸出染着丹寇的柔荑,轻拢了拢自己鬓间的碎发,淡淡笑道:“我瞧着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一石二鸟之计难道不漂亮?” 胡嬷嬷这才恍然大悟,真心实意地拜服于胡氏沟壑深深的心计,只说:“这一招既能惹得世子与枫鸣院那位生了心结,又不至于让个罪臣之女夺了世子的心。太太当真是好计谋。” 喜意一过,胡氏皎亮的美眸中凝过些许不忍,可却又转瞬即逝,只道:“我虽喜欢霜儿那孩子的性子,可如今她的身份已配不上国公府的门楣,待来日她有了子息,再摆两桌给她抬个姨娘,也算是对的住那孩子了。” 无论是那惹人生厌的唐玉柔,还是柔弱无依的王霜儿,都不能乱了国公府里的规矩,以那低贱的身份肖想世子妃一位。 尤其是那贱人所出的唐玉柔,连给言哥儿做妾都不配。 * 红袖很快便打听来了素园的消息。 那些碎嘴的小厮仆妇们已将霜儿的身份、样貌,甚至是世子留宿在素园几回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红袖听得这番话语后,霎时只觉得脑袋发晕发胀得厉害,半边身子忍不住地发颤,也不知她是如何走回地枫鸣院。 唐玉柔倒是比红袖更坐得住几分,知晓素园里住着的霜儿便是叶谨言的前未婚妻后,也只是面色惨白地扯了扯嘴角。 “从前她是世家贵女,如今她比我这个破落户还不如。舅母为了与我打擂台,当真是荤素不忌了。” 红袖这才醒转了过来,盯着唐玉柔淡然的面色瞧了许久,方才问道:“姑娘的意思是,爷并未收用那个霜儿?” 唐玉柔笑而不答,将四方桌案上的诗册捧起来品读了片刻,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惹得身旁的红袖忧心不已。 “姑娘,那几个婆子们可都说了,世子留宿过素园两回,莫不是被那狐媚子勾住了心?” 唐玉柔放下诗册,清亮的水眸里透着些许不屑,她慢条斯理地说:“若素园里住的是旁人,我且还担心几分。可住的却是个弱柳扶风的美人灯,世子最厌恶这等矫揉造作的女子,我还担心什么?” 前几日,唐玉柔因着关心则乱的缘故方寸大乱,如今瞧着叶国公府各房各院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向枫鸣院抖出素园的消息来。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早年叶国公府与王家定下婚事后,叶谨言对霜儿的冷淡与不喜尽皆写在脸上。 这几年叶谨言为她守身如玉,连个通房丫鬟都不肯收。 她又何必自乱阵脚,落进胡氏的圈套,为了这等捕风捉影的小事与叶谨言离心?
第11章 神仙妹妹 霜儿从那场高热中醒来时已是两日后的午时,守在床榻旁的秀玉发觉她醒来,立时便去厨灶上端了一碗鸡丝粥。 一勺勺喂她喝下后,拿软帕替她擦了嘴角,才道:“姑娘可把我吓坏了。” 一碗热意腾腾的清粥下肚,霜儿方觉得四肢不再似方才那般轻飘飘地没有气力,素白的面孔也跃出几分鲜活的血色。 她瞥了一眼空旷寂静的内寝,忍不住心内的疑惑,问道:“爷……爷走了吗?” 话一出口,霜儿方才的娴静与淡然不翼而飞,碧色的杏眸漾起失落的底色,愁绪渐渐爬上了颦起的眉梢。 秀玉瞧着心里极不好受,念及霜儿伤寒初愈,便将叶谨言撂下的那句狠话藏在了心底,并不肯告诉霜儿。 “爷临走时还嘱咐我要好生照顾姑娘,刑部事忙,待他空了再来瞧姑娘。”秀玉笑着说时神色真挚且笃定。 霜儿也并未多疑多思,只觉秀玉的话甚有道理,一时便朝着秀玉甜盈盈地一笑,道:“多谢秀玉姐姐照顾我。” 秀玉心里叹气连连,嘴上却道:“姑娘跟我客气什么?我是伺候姑娘的奴婢,服侍姑娘是我的分内之事。” 话音一落,霜儿便被秀玉轻轻按回了床榻里,替她掖好锦被后,放下了云莲纹样的帘帐,只道:“姑娘再睡会儿吧。” 霜儿也的确是气力不济,陷入温温热热的被衾中,便不由自主地阖上了杏眸。 意识模糊前,她呢喃着与自己说了好几回,下一次叶谨言再来素园时,定要再求一求他,能不能告诉她爹爹和娘亲的消息。 那夜的事她不曾后悔,也不是要以此为筹码要挟叶谨言的意思。 她只不过……只不过是太思念爹爹和娘亲了一些。 霜儿的呼吸渐渐平稳,秀珠便也放缓了动作,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内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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