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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贺州辑首，随着祝闻语的步伐一同转身离开，可不知为何，总觉朗朗晴空之下，有森然的寒意在他背后缭绕着，走出数百米，那锋芒在背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别看了！人都没影了！” 燕昭的嚷嚷声传来，谢晏词才回了神，睨了她一眼，冷声问道：“那人是谁。” “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他瞳中的沉暗让燕昭畏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呛声应道。 “好。”谢晏词饶有介事的点头，恢复了如常的淡漠，波澜不惊的继续开口：“那你就自己在这站着吧。” 谢晏词挑眉，拐杖在他的指骨间断成两截。 “站着就站着。”燕昭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她出来的匆忙，未披外袍，寒冬的风刀霜剑不留情面的割下，燕昭站在原地缩了缩肩膀，垂眸搓了搓手，身子却忽地一轻，被人拎着后领半提拉了起来，向大殿走去，她踮着脚，受伤的那条腿不必再施力。 “我是燕云的公主！你能不能放尊重点，这要被人看见，我的脸面往哪搁，听到了没有！你这个讨厌鬼！小心我告诉我阿娘。” “我是你爹。”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闭嘴。” 把燕昭扔到殿中的八仙椅上，谢晏词坐到她的对面，胳膊撑在扶手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唯有清隽的眉蹙起，良久，燕昭听见他开口：“我和你做个交易。” 将燕昭留在谢晏词身边，为的就是让那父女二人能多些相触的机会。 可虽是她的主意，到底是放心不下，才下了朝，祝闻语便匆匆赶回了寝殿，站在门前深呼了一口气，唯恐门那边是一片狼藉。 半晌，她鼓足勇气，推门望去。 殿中被火炉烘的暖如春临，燕昭裹着大裘盘腿坐在椅上，她身侧的谢晏词正垂眸刮着茶盏。 祥和，但诡异。
第55章 【番外一】续章3 “阿娘, 你回来啦” 见祝闻语走进来，燕昭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奈何腿上有伤不能直接冲到她身边, 只能伸长胳膊向她挥手。 眉心蹙起又舒展, 而后又蹙起, 她的女儿平日里是何做派, 谢晏词又是何做派，世间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祝闻语推开门的动作僵持着，总觉得风平浪静之下有看不见的暗涌。 “回来了, 辛苦了。” 谢晏词也抬眸, 漆黑的瞳中闪过点点光亮，茶盏被放回桌案, 搭起的腿撂下, 起身走到她跟前，在她迷茫又不解的目光中，替她擦了擦挂在眼睫上化开的水珠, 指腹柔软又温热, 呼吸掠过她额前的碎发，祝闻语的纤羽微颤。 “哈哈。”似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尴尬笑声传来，将他们二人间流动的柔情撕扯了个粉碎，燕昭皮笑肉不笑的咧着嘴, 盯着他们生硬道：“有没有人来管管你们半身不遂的女儿。” 这话听进祝闻语的耳朵里, 算是知道那莫名其妙的怪异感是从何而来了。 她总共走了不过多久, 燕昭竟自认是谢晏词的女儿了。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又怕或多误解了燕昭, 祝闻语没做声。 许是谢晏词当真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将燕昭照顾的好也不一定, 祝闻语定了定心神，走到燕昭身边俯身下去看，白纱包裹下的伤口还能隐约见到嫩红，她端看了几眼，又觉得涩上心头，恨不得替燕昭受了这罪。 “我走的这段时间，太医可有给你换过药了。” “换过了阿娘，太医说我恢复的很不错，伤口长的也好，过不了几日！就能自由活动了，每天在这王宫里真是憋死人了，我早就约了国师那个笨蛋儿子在练兵场决一死战！嘿嘿。” 燕昭乐呵呵的笑着道，说到高昂时，不忘激动的挥了挥拳头。 “不行，之前就和你说了，你现在不许去练兵场了。”祝闻语站直身子，一脸严肃的回绝道：“你年纪尚小，伤若是养不好，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彻底好起来之前，别惦记五枪弄棍。” “阿娘，阿娘，我的阿娘，再不让我出去，我会死掉，我真的会死掉，萧呈那个混蛋会以为我怕了他，那我的面子往哪搁！”燕昭捂着头，发出剧烈的哀嚎，中间却也不忘透过指缝去瞧祝闻语的脸色，见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泄了气，瘫倒在椅背上。 养病本就是极枯燥的一件事，偏偏燕昭又是好动的性子，确实对她来说为难了些，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儿，祝闻语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抱臂看戏的谢晏词。 “阿昭，你父君就是，少时在战场上受的伤没养好，如今身子不行了，才被人从大将军的位置上赶了下来。” 燕昭看着祝闻语眨了眨眼睛，张着嘴半晌不做声，视线探向谢晏词，满目的愕然。 “啊，可是他现在也很厉害呀……” “谢晏词，你来说。”几步走过去扯了谢晏词的胳膊，祝闻语抬眸盯着那双桃花眼，神色真挚，挽着那人的手却暗自用了力，隔着衣服掐他。 “是……”谢晏词沉默了一刻钟，手顺势搭上了她的腰侧，这才吐出了一个字。 燕昭看不见的暗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祝闻语腰间仅有的一点软肉上轻掐了一下，似惩罚，却更似调情，感受到她一瞬的战栗，谢晏词笑了声，眉梢恣意的挑起，又开口道：“听你阿娘的吧，好好养病，我以前更厉害。” “你现在已经很弱了，别再变得更弱了。” “说完前半句就可以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燕昭愤然，顶撞回去。 “我是狗，你是什么，狗崽子？” 先前那和睦景象才还未过一炷香，针锋相对的火药味便又充斥了大殿，父女两人谁也不肯相让，一言接一语，吵得祝闻语头大，到了实在听不下去的程度，她不得不出声止战：“都给我闭嘴，你们俩都是，谁再吵一句，都滚出去。” 燕昭缩了缩脖子，嘘了声。 身侧那人颔首，仍是一副无所谓的倨傲神色，祝闻语一副要恼的样子，甩开挽着他的手就要走，又顷刻被反拽住胳膊，挣脱不得，谢晏词的声音这才软下去，安抚道：“知道了，她说什么我都不回话了。” 有节律的叩门声响起，与之一同响起的，却是一道男子声线—— “陛下，您吩咐的东西已经准备好，现在可以过去。” 谢晏词敏锐的听出了这声音的来源，就是晨时来寻祝闻语的那个，才安静下来的人又要挣开他，谢晏词垂眸，有料峭的的寒色浮现眼底，不肯松手。 “贺州，进来说。” 方才好好的人，这会又换了一副叫人胆寒的模样，谢晏词实在是缠人的紧，祝闻语干脆放弃动作，任由他抓着，就这般唤了宋贺州进殿。 “参见陛下，参见公主。” “宋大人好！”燕昭开朗的应着。 又见到了，如此视角之下，宋贺州只能看到他清俊的侧颜，默然疏离，看不出情绪，偏偏这如杀神一样的人，和祝闻语站在一起，黑色的衣襟与红蔷薇交缠，般配的令人艳羡，就是这怔愣之际，那人突然侧目看了过来，冷凝如冰，寒冽刺骨。 宋贺州再三确认过，自己与这人不曾见过，他接二连三的敌意让他如坐针毡，垂首硬着头皮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他就是……” “我！我来给宋大人介绍！” 祝闻语未说完的话被燕昭尖声打断，她回头望，就见到了令她极其错愕的一幕。 燕昭撑着桌子单腿站了起来，更叫她不可置信的是，谢晏词竟松开她，主动走过去搀扶了燕昭一把，小姑娘笑眼弯弯，谢晏词脸上也是违和的慈爱，事出反常，不好的预感萦绕上心头。 果不其然，燕昭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叫祝闻语的魂都丢了片刻。 “这是我阿娘新纳的面首，是我阿娘第一个面首哦，可能不久以后，就要成为我的父君了。” “宋大人，快来认识下！别见外。” 燕昭满脸真诚，十分亲热的搭上谢晏词的肩膀，似乎那先前的剑拔弩张都是烟云一场。 祝闻语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子晃了下。 宋贺州瞪大了眼睛，难掩惊愕，但也只有一瞬，女帝后宫多年空置，纳面首也不算什么惊骇世俗之事，也终于是想明白了那男子对着自己没由来的敌意是为何，想来是误会了他和祝闻语的关系。 后宫之人多善妒，他理解。 “臣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知会陛下，安排臣做的事情，已经妥善办好，既无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这殿内氛围过于尴尬和古怪，宋贺州躬身辑首，说罢便要退下。 “诶诶，宋大人，带我一起走，我腿脚不方便，你把我送回宫去！” 见他马不停蹄的就要离开，燕昭一边招呼着，一边催促着谢晏词：“你把我扶过去，快快。” 公主殿下开口，宋贺州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等着那男子欣长的身影一步步靠近，谢晏词目光下敛，鸦羽之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深邃的五官极具乖张，宋贺州从他手中接过燕昭，向着他微微颔首，却只换了一个漠然警示的眼神。 冬雪将天色染成乌白，宋贺州和燕昭走后，谢晏词拉上殿门，将那漫天扑腾的雪沫子挡在廊外，这才回身去看那一抹倩影。 “生气了？”他走回祝闻语跟前，小心拉她的手腕，揽着她的腰身温声道。 祝闻语拧巴着一张脸，不肯与他说话。 直到谢晏词俯低身子，清浅的吻落在她的发梢、额间、眼睫……快要朝着那柔软之上而去时，怀中的女子终于有了动静，推了他一把，气恼道：“你实话和我说，到底答应燕昭什么了。” “会送她去北齐。” 他看着祝闻语，那双桃花眼里并无欺瞒，坦诚的将一切倾诉与她。 “谢晏词！我前几日才与她说过，不许她再去军营。” “长宁。”谢晏词掌心缩紧，制止了她的动作，耐心讲着：“燕昭选择了这条路，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要经历的，我和你一样，不愿意见她受伤。” “我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她。” “北齐是这天下最精锐的军队，她会成长的很快。” 祝闻语抬眼，她忽然记起，谢晏词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是这般大。 燕昭尚且有父母牵挂。 彼时的谢晏词，却是孑然一身，靠着鲁莽的疯劲，才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前走过，回到她身边。 他并不掩饰自己在成为一个父亲这件事情上的不成熟，只是笨拙的成全着燕昭的心愿，让燕昭踩在他经年累月之后的伤口和功勋上，去完成她的夙梦。 她的情绪太过复杂难言，久经过后，青葱的指尖穿过谢晏词的指缝，和他十指紧扣。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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