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的师弟老夫知道,如果不是真的怕了不会写上那么长的信,瞧着就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江老认真看向秦如轲:“老夫有心救师弟,但是不识得什么贵人,想来想去,只有世子主动找过老夫,只好腆着老脸来求世子。只要能救师弟的命,其他的什么都好说,以后若是用得上老夫,老夫绝对鞍前马后!” 秦如轲本来不觉得会是什么大事,毕竟江老只是个行医的老人。可是此事牵扯了陛下,他也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沾染。 阮云禾先横了他一眼,拍了桌子:“好算盘!若是阮小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靠你救命,你还能无耻着硬气些,这疤痕本就不影响什么,还要世子为了这个惹恼陛下?” 江老脸一红,一时有些底气不足:“所以老夫自知欠了世子,主动来此……” 他本来觉得以一换一没什么,眼下把话摊开,才发觉自己强人所难。 江老缓缓起身,垂着头朝着秦如轲一拱手:“是老夫的不是,老夫确实是走投无路,可惜不能为世子做什么。阮小姐的伤疤老夫会治,先前多有为难世子,老夫也深感抱歉。至于老夫所求,世子斟酌便是,若是为难不能相助,老夫也没有怨言。” 阮云禾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脑袋两侧乱糟糟的头发似乎都耷拉了下来,略起了恻隐之心,但很快又压了下去。秦如轲还要靠着陛下处置贤王,这个时候和陛下做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秦如轲抬眼道:“我确实不能痛快允诺你,但是我会让我的亲信去南疆,在不惊动陛下的情况下尽力保住你的师弟,至于到底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证。” 阮云禾一着急:“殿下!” 秦如轲冲她一笑:“你别急,我不会暴露自己,相信我好不好?” 他自然不会白冒险。既然陛下有意杀那个南疆药老,却暂且警示而非直接动手,要么是有顾忌要么是还要用到他。秦如轲更倾向于第二种。 他派人去南疆也是打探,若能知道皇帝要南疆药老做什么,也是收获。他直觉,会与秦自年有关。 —— 傍晚时分,杜芸回来了。牛车在路口被从阮府回来的贺子安拦下,贺子安交代几句,便让杜芸遮面坐在牛车后,另外找了个丫头驾着牛车。 杜芸虽然接受良好,仍然免不了好奇地问那圆脸丫头:“你是哪位呀?” “奴婢是阮小姐的贴身丫头荷霖,听说有神医要为阮小姐医治面上伤疤,奴婢来照顾小姐的。” 喜从天降,荷霖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也很为自家小姐高兴。 杜芸听了也很惊喜,那老头原来不是吹牛吗?还真的可以治? 还好,没听哥哥的把牛车上的野鸡炖了,不然惹了老头生气,哦不,该叫神医了。 当这两人喜气洋洋提着鸡笼子出现在大堂门前时,阮云禾几个人正坐在桌子上用晚饭,江老塞了满嘴的饭菜,伸着筷子指了鸡笼子:“老夫的鸡……没事吧?” 杜芸提着笼子就往后院走:“没事没事,怪你昨晚顺手放在牛车上了,我也没仔细看,不小心带走了。” 江老一口饭噎住,这“阮小姐”穿着朴素就罢了,怎么说话也这么奇怪? “阮小姐怎么知道是我放在牛车上的?” “啊,”杜芸这才反应过来,顺势笑一笑,“我胡说的啊,不知道谁顺手放的,不是我就是了。” 江老狐疑地看着她往后院走的背影,又转身看了看眼前的世子和掌柜的。 阮小姐也是挺活泼一个姑娘,可惜人傻了点,怪不得世子敢和别的姑娘搂搂抱抱。 江老叹了口气,继续噎他的饭。 阮云禾用了半碗就搁下,说是去给阮小姐安排住处。 杜芸把遮面的面纱裹到她脸上,领着她和荷霖上楼,寻了个最干净雅致的房间。 荷霖先进去整理了一番,扶着小姐在桌边坐下。主仆二人都是高兴,兴致勃勃地聊了许久,荷霖才像是想起什么来。 “对了,小姐,你昨天走的时候,堂小姐来过。” 阮玉瑛?阮云禾皱了眉头:“她来做什么?” 她知道以前阮玉瑛听她父亲的话跟踪过她好一段时间,不过她都是去浮光阁,借着买胭脂首饰的名头,阮玉瑛也看不出什么来。 后来她失了婚约,阮玉瑛就不再跟了,甚至从不找她,也不与她说一句话。怎么如今她搬走了,阮玉瑛却已经来找了她两次了? “上次惠娘没见她,这回不好拒绝,便见了她一面。她别的没说,就是总提夫人的旧院,奴婢担心,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阮云禾心里一跳:“之前那个门房现在在哪?” “按照小姐说的关起来了,没什么异动。” 阮云禾深吸一口气:“恐怕关晚了,母亲旧院的事早先就被他说给旁人了。” 荷霖想起那圣旨,面色一白:“小姐,上回世子派来了不少护院,应该没事的吧?” 阮云禾目光幽深,圣旨的事应该还没人知道,否则不会这么太平。只是,阮玉瑛知道母亲旧院有秘密,阮鸿一定也知道,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荷霖忍不住拉了阮云禾的衣袖:“小姐,咱们和世子说吧。那东西,真的不能在你这里放了。”
第50章 医治 第二日江老带着一堆刀具药汤到的时候,秦如轲也跟在后面。荷霖在外间煎药煮刀,秦如轲做起了小厮活计,负责在两厢递东西。 虽是白日,仍然需要灯烛。秦如轲端着两盏烛台,置于床头,又将烛芯挑亮,转过身去看阮云禾。 阮云禾半坐在床上,面上裹着黑纱,烛火晃动,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他亦不知道她眼下是什么表情。 秦如轲握了她的手,声音极轻:“你还好吗?怕不怕?” 阮云禾冷不防被他一握,有些莫名其妙:“我怕什么?我得高兴啊。” 她想了想又道:“动刀我也不怕的,能治好当然好,治不好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秦如轲有些辨不明她话里的情绪,回忆起以前的阮云禾,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是摆在脸上,乃至于秦如轲成了察言观色的好手。 这一年多,阮云禾成熟了很多,他甚至不能确定她是逞强还是真的不在意。 秦如轲决定,等阮云禾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教她摆脸子,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小姑娘将心事憋着,甚至丢了发飙的本事。 阮云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是真的不在意,到了今天,只要不再做那些噩梦,脸上的伤疤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但要说没有期待,那也不可能,年轻姑娘没有不爱美的,她已经一年多没有上妆了。 春风温醺,轻拍在窗棂上,烛火晃动不定,江老走过去关上窗户,嘴里不满地嘟囔:“什么叫不会比现在更糟?老夫的本事不至于那么浅薄,说能毫无痕迹,就能让你与从前绝无二致。” 他从窗边往阮云禾身边走,伸手就要揭她的面纱。 江老甚少和阮云禾这样的世家女子打交道,行动十分随意。 秦如轲抬手挡他,皱眉道:“怎么这么无礼?都不知会一声直接就上手,吓着人怎么办?” 阮云禾觉得秦如轲实在小题大做,这人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年前,以为她还跟个瓷器似的要轻拿轻放。 江老翻着白眼:“昨晚不是都已经看过了?或者世子教教老夫,怎么隔着一层纱动刀?” 秦如轲挂起微笑:“我不通医术,所以今日刀针药汤全仰仗江老安排,我不敢指手画脚。只是阮小姐娇贵,又正是脆弱的时候,江老务必收起脾气,行动话语间客气些。” 先礼后兵,他又道:“否则,阮小姐伤了心,我也难过,若是怏怏成疾,不能及时派遣亲信去南疆……” 怏怏成疾?他也真能胡说。 江老不耐烦道:“放心吧,医者仁心,老夫的病人老夫自有分寸。” 阮云禾自己揭下面纱,露出斑驳的面容。 秦如轲一滞,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避免一直盯着她。 “阮小姐,躺下吧。”江老瞥了一眼身侧碍眼的世子,“世子,你站远些,挡着光了。需要递东西的时候我会叫你。” 秦如轲不情愿地站远,忽听阮云禾来了一句:“江老,这疼吗?” 江老无言良久,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动刀子的事,你说呢?” 秦如轲重重咳嗽一声。 江老一顿,咬牙温声道:“阮小姐,疼是难免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可以先喝一碗麻沸散,便能减轻些疼痛。” 阮云禾倒不是怕,她只是讨厌疼痛,尤其是疼在脸上。 她支起身子,端起麻沸散送到唇边,又突发奇想道:“如果喝蒙汗药,睡过去,会不会好些?” 江老被她一气,厉声道:“胡说什么!是药三分毒,怎么能胡乱喝!” 秦如轲又是一阵清嗓子。 江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阮小姐,不是老夫有意让您疼。蒙汗药功效过重,易伤身,麻沸散已能减轻七八成的痛意了。” 阮云禾看他的样子好笑,突然觉得,被当成个易碎的瓷器轻拿轻放感觉也不错。 她灌下一碗麻沸散便躺下身子,眼前逐渐模糊,能听得到耳边叮当的刀针碰撞声,闻到空气里弥漫的各式药味。 江老在一旁细心地检查她的脉搏,又拿过布巾沾上酒水,擦拭她的全脸。 冰冷的刀锋划过肌肤,刺骨的疼痛让她皱紧眉头,麻沸散终究是起了效用,虽然刺痛,尚且可以忍受,面上一片热意融融,隐约有些液体流淌,又很快被擦拭干净。 听着耳边江老和秦如轲小声的交谈,她突然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不管自己的伤疤究竟能不能祛除,她都能感觉到,那个夜晚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面上没有紧紧捂着的湿热厚重的棉絮,耳边不是在静夜里格外明显的火折子声,秦如轲就在身边,荷霖在外间,他们为她忧心为她欢乐,她会摆脱噩梦,摆脱…… 疼痛愈轻,阮云禾慢慢沉入睡梦里。 再睁眼时,荷霖正守在床边,听到她的动静,连忙问她饿不饿。 阮云禾迷茫地看着点点烛火:“什么时辰了?” “小姐,酉时了。” 荷霖端了水盆来给她净手,阮云禾忍不住低头看向水里的自己,脸上裹了一层层的白布,看不出什么。 荷霖笑道:“小姐别急,这伤处恢复还要些时日。不过神医说了,您的伤疤很好处理,等拆了布条就能和从前一样了!” 荷霖以前在小姐院子里做三等丫头的时候,不常见小姐,偶尔匆匆一眼都要被晃得心神恍惚。小姐谪仙一般,冰肌玉骨,云髻峨峨,双目顾盼生辉,眉宇间的风华是她从未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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