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晚低低地笑了一声,她的后腰被柜台硌得生疼,便跃下柜台,捏着情郎的耳垂安抚,柔声道:“情爱不是我的当务之急,也不是必需品。你应当知道罢?” 江允神色微怔,眼中的光瞬息间灭了一半。 雁晚捕捉到他的失落,急忙哄了一句:“可是我很喜欢你。” “仅此而已?”江允后退半步,紧张地握紧双拳。 “世上或许有男子胜过你,但他们一定不如你这样对我好。所以,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便一直爱你。”雁晚走上前,直把江允逼到墙角:“江允,你真的很好。” 被夸赞的青年心潮澎湃,醋意瞬间消失殆尽。他背过身,面对墙壁,额头贴墙轻笑起来。若他长得有尾巴,那他的尾巴此刻已欢快地翘上了天。 “你笑什么呀?”雁晚亦笑弯了眼睛,抱臂看着笑到双肩颤抖的江允:“你高兴成这样?你若是怕我移情别恋,就跟我回云州去。” 话音一落,两人皆愣了愣。 江允从前争权势,是为了能做雁晚的依仗,时时帮衬她一把。慢慢地他才明白,裴雁晚有剑做依仗,需要动用他的权势才能脱困的机会寥寥无几。 皇位,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江允鸦黑的睫羽在灯下轻闪,他最终吐出一句:“雁晚,我向你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到你身边去。” “你不做皇帝啦?不是想延续大殷盛世吗?”雁晚轻声笑问。 此事交由旁人完成,并非不可。他想。 * 八月十五中秋还未到,雁晚便要回云州了。她留在京城的最后一个晚上,是在太极殿中度过的。她此去云州,再想和江允见面,应该要等到明年了。 江允为此烦躁了一整天,白日里把朝臣骂得狗血淋头,晚上窝在雁晚怀里呜呜地哭。 倒也没有真的哭。 他只是把脸埋在雁晚肩窝中,像小孩儿牙疼时那样,虽不见眼泪,呜呜咽咽的声音却绵延不绝:“你别走,好不好嘛……” “当然不好。”雁晚抬高了腰,“来帮我解腰带。” “我舍不得你。”江允乖乖照做。 雁晚揉揉他的后脑勺,哑然失笑:“陛下今年几岁了?为何像个孩童?” 江允的话愈发幼稚,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意中人,道:“我想回十七岁那一年,我还没有当皇帝,每天都能去山庄找你。” “那可不行,”雁晚出言阻止,“我二十岁的时候,剑术不如现在厉害。” 说到“皇帝”二字,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便双手捧起江允的下颚,沉声叮嘱:“你要提防你姐姐,她……” “我知道。”江允的神色霎时严肃,“快睡罢,明天我送你出城。” 他花了一会儿功夫,终于哄得雁晚安然入眠。待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后,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捏住雁晚留有疤痕的右腕,瞳孔愈发晦暗深沉。 ——不如用她的师门亲朋作威胁,就此囚住她。我手握天下,困一个凡人在身边,又有何难?即使她会恨我,也无妨。 ——可她最恐惧的东西,就是囚笼啊。 江允快被自己疯狂矛盾的想法逼得无法呼吸,他披上衣服,走到窗边,仰望即将重圆的月亮。逼疯他的到底是这座宫城,还是身后酣眠的人? 作者有话说: 100章撒花!!!! 今天半夜睡觉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庄霆字无曦,华曦名曦,我取名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居然冥冥之中有种宿命感……
第101章 、火枫 中秋月圆之夜, 雁晚在赶路中度过。她骑在马背跃过山岗时,忽然想起了四年前的八月十五,朗月当空, 江允在那日递给她一份红色庚帖。 如此重要的日子, 她竟险些忘记了。若让江允知道, 小狗的尾巴和耳朵怕不是要一起垂到地上。 当她进了云州地界, 云山已经零零落落地红了几片枫叶。她六月份远赴海云关,中途又辗转至京城,已离开云州整整两月。 方珂办事妥当, 广发英雄帖,相邀各路江湖人士齐聚九月份的论剑大典。待雁晚一回山庄,她便闻讯而来,递上了一封信。 此信出自梁晦之手,字迹歪歪扭扭, 难以辨认, 约莫是他请人教自己写的字。信中寥寥数言,讲明了谢泽兰已能下地走路的事,还提到自己靠编织草鞋斗笠谋生, 勉强可以养家糊口。 雁晚看完信, 将其扬向空中, 抽剑一劈,信纸瞬间粉碎。她与梁晦的感情甚至不如陌生人, 实在不解自己为何会收到这封信。 方珂错愕地望着漫天纸屑, 道:“无关紧要之人写的信?” “嗯,”雁晚轻答, “你以后再看到同样的落款, 直接把信撕了罢, 不要转交给我。” “还有一事。下个月论剑,你从明天起再安排一波人,把藏书阁密室守好。”雁晚忽地严肃起来,“共三波人,日夜轮班。若让不轨之人钻了空子,溜进密室,世上怕是要变天了。” 方珂心领神会。 * 九月初八,重阳节前一日,云州红枫漫山。澄意山庄陆陆续续涌进了江湖人,明明还未到论剑大典当日,他们却急不可耐地要欣赏这片仿制江南水乡而建的庄子。 除了藏书阁守卫严密,不供外人参观,其他地点皆可作风景一赏。 萧连溪赞不绝口:“你师祖挥金如土,盖的可是地地道道的水乡建筑。单是那几片人工湖,就花了不少钱罢?” “您在江南购置的大宅子,哪里输给我们山庄了?”雁晚陪萧连溪说话时,总忍不住要瞥几眼他花白的胡子,腹诽道,千万不能让江允蓄胡子。她越想此事,神情越怪异,似笑非笑。 “你在笑何事?莫不是在笑我的宅子寒酸?” “晚辈可不敢。”雁晚连声否认。 “欸,我年纪大了,总是头疼。”萧连溪话至此处,捏着额角,龇牙咧嘴,道:“你们的那位鬼医在不在,我可否请她帮我看看?” 雁晚猛然想起许成玉与萧连溪莫名其妙的仇怨,她虽不知隐情,但仍认为自己不能“引狼入室”,便解释道:“许大夫这几日忙。她若有时间,我请她去您居住的客栈。” 她口中如此说,心里却想着门都没有。万一许成玉狠下心,往萧连溪的茶水里下点儿毒药,澄意山庄岂非要背上一桩大人命。 “好好好,”萧连溪的头似乎突然便不疼了,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黑色折扇,熟练地振开了扇面,“那就有劳你了。” 九月初九,搭建在澄意山庄演武场的擂台人山人海。雁晚红衣猎猎,袖口灌进了秋天的凉风。 上一届论剑大典,她尚是跃跃欲试的参赛者,江湖后起之秀。数年过去后,她的颈间多了一道疤,手中多了一把剑,已名扬大殷了。 历届论剑,皆由陈寻秋与人比剑,作为揭幕。这届论剑,雁晚方一站上众人瞩目的擂台,台下便有人问:“裴庄主,你打算与谁比试一场,让诸位看个痛快啊?” 紧接着,又有人高声吵着:“我要看萧连溪!” “那场在骆都看过了,不必再看!” “周照如何?” “你若请得动她,那便去罢!” 人声鼎沸,纷纷为谁来做“明心剑”的对手而争论不休。 正在声势愈来愈大,嘈杂如雷时,忽从人群之外划来一道人影,银色剑光紧随其身。此人身轻如燕,动作迅捷如流星,搅起呼啸的风浪。 未及人们的惊呼声收尾,台下观赛的白霓裳便捂嘴笑道:“是阿芙!” 开场之战,是上届论剑魁首,对阵六甲。 程芙脚尖还未落地,手中长剑便已刺向挚友。雁晚会心一笑,立时拔剑相应。 两人师出一门,剑法基本路数大致相同。先不说白霓裳与周照的性格大相径庭,此刻过招的这对师姐妹的脾气秉性更是迥异。故而在流传百年的师门剑法上,她们的剑招发展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对澄意山庄来说,两人恰如一朵花盘上南辕北辙的两朵花瓣,纵然彼此不同,却缺一不可。 裴雁晚善攻,程芙善谋。一人攻得越凌厉,另一人算得越迅捷。擂台下的看客们原本屏气凝神地观战,未过多时,他们皆忍不住猛烈跳动的心,交战双方每出一剑,他们便叫喊一声。到了后来,他们索性不再断断续续的叫喊了,改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突然,人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掌声轰如雷鸣。 胜者归剑入鞘,向另一人笑道:“你来得真是及时。” “勉勉强强罢。”程芙眉目舒展,“回头请我喝酒啊。” 她说完这些,向台下众人颔首执意,道:“我技不如人,惜败五招。可还有哪位侠士,要挑战我们庄主吗?” 雁晚欲言又止,默默地转了转手腕。 “我来!”这次飞身落上擂台的,是知夏阁阁主长孙筝。 数月前,她宣布知夏阁不再承办论剑大典,论剑的主办方就此落到澄意山庄手中。她的剑术仅能算是上乘,算不上雁晚的对手。她之所以上台,是以阁主身份,给江湖诸人一个交代,也给亡故许久的师父陈寻秋一个交代。 毫无悬念的,长孙筝败下了阵。 她与程芙的“突然发难”,激起了众多看客的好胜之心,竟纷纷要与雁晚一战。 雁晚咳嗽一声,坦然应战。 挑战者中既有声名远播者,亦不乏无名之辈;既有顶尖高手,也有平庸剑客。 只不过,十二场比试过后,他们无一例外,皆在人生战绩上添了一个“败”字。 十二连胜。 直到雁晚筋疲力尽地跑下场,仍有人想要与她一较高下。她摆摆手手,无可奈何地笑道:“今日不能再比了。再比下去,明心剑就要变成废铁了!” 揭幕之战已过,即使要持续数日的论剑再如何精彩,也难以超过今日酣畅淋漓的十二连胜了。 萧连溪摸了摸下巴,腹诽着周照在哪里捡了个怪物一般的徒弟,他改日也要去捡一个。 怀着这个心思,他悄然无声地钻出人群,随手抓了个面熟的澄意山庄弟子,问清了周照的住处,并直奔目的地而去。 他摇着折扇,慢哉逍遥地踱步。 澄意山庄中栽的多是常青植物,萧连溪一路往前,满眼葱绿。忽然,他在数棵翠竹之后瞅见了个颇为熟悉的脸。刹那间,他嘴角的笑意不见了。 蚀火教教主,陆珩。 萧连溪少年时长居鹤州,与陆珩为邻。 而和陆珩攀谈之人的背影,萧连溪更是眼熟。 他鬼使神差地朝竹林中走去,远远地便唤了一声:“陆珩。” 交谈的一男一女默契回头,萧连溪清明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望着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诧异道:“你是……鬼医许成玉?我们几年前在骆都论剑大典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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