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玉强忍心头不平,云淡风轻道:“您的记性真好。” 萧连溪又看向负手而立的陆珩:“你居然老成了这样?” “萧大侠,人都是会老的。”陆珩轻轻点头。 又不是像许成玉一样披着假皮,谁不会老呢? 他又道:“萧大侠,许大夫是姑娘家。你一直盯着人家看,不是君子所为。” 萧连溪如梦初醒,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许成玉年轻的脸,沉声道:“许大夫,你的背影像极了我故去的青梅。” “我尚是双十少女,”许成玉笑答,“您已过花甲了。” “我今日看见陆教主,忽想起失传已久的一种秘术。剔骨剥皮,更改容颜,青春永驻。”萧连溪心底有个逐渐强烈的声音在叫嚣,他好像就要摸到某个问题的答案。 “哦,你是否想说,我是你死了的青梅,用了驻颜术,才能葆青春。”许成玉不屑一笑,“剜骨剥皮之痛,我疯了吗?” 陆珩瞥了眼蓝天,闻言替许成玉解围:“萧大侠,鬼医曾是我蚀火教教徒。我与鬼医聊天叙旧,哪里算是罕见事?” “鬼医扬名数十年!”萧连溪涨红了脸,“可我眼前的这位大夫,才二十多岁!” 许成玉喉头轻动,答道:“第一代鬼医,是我师父。她的称号如今传到了我的头上。此处是澄意山庄,江湖情报明码标价,您若不信,花钱找裴庄主买消息便是。” “你还有事吗,萧大侠?若无事,我与许大夫便去别处叙旧了。”陆珩温言细语,神色和缓。 萧连溪脸色发白,与另外两人不欢而散。他脚步沉重,心头却愈发清亮。 既已摸到答案的门槛,就不要再深究了罢。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加速把正文完结啦!!!
第102章 、公主 西魏公主李胭鸾进京那日, 是个秋高气爽、浮云无遮的好天气。使团本该在八月便该踏进京城城门,奈何公主途中抱恙,唯有拖至今日。 贵客远道而来, 皇宫里摆了江允登基后的第一场宫宴。李胭鸾的场面话说得极漂亮, 酒量也不输旁人。她豪爽地饮了数倍后, 江允反倒遭不住了。江允从前滴酒不沾, 偶有尝试,往往头昏脑涨。他学喝酒,是为了“借酒消愁”。李胭鸾则不同, 这位豪情万丈的公主,自小在酒坛子里泡大。 殿中轻歌曼舞,江允以头痛为由,孤身往御花园吹风醒酒,且不许任何人跟着。李胭鸾见状, 心生疑惑, 她身世奇异,娇生惯养十几载,配给江允封个嫔位绰绰有余。可两国周旋之后, 她偏偏被许给了青阳王世子。说白了, 李胭鸾虽是宗室女, 但她心气甚高,看不上一个异姓王的长子。 她目送大殷皇帝出了宴会厅, 稍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后, 编了个“胃中不适”的理由,也离开了歌舞喧哗的宫殿。 皇帝走了, 宴席的主角也走了, 江卓坐在高位上, 险些失语。她端起酒杯,得体地与受邀的王公贵族们说笑,总算缓解了席中尴尬。 御花园遍植垂柳,月光明亮,微风一拂,柳树好似厅中的腰肢款摆的舞姬。李胭鸾挥退侍女,径直向坐在小船中的人影走去,轻声唤了句:“陛下。” 船拴在岸边,随风轻晃。江允循声回头,他恍惚片刻,才想起来眼前身着盛装的女子是西魏公主。他从船中站起,问道:“公主怎么出来了?是歌舞不好,还是酒菜不佳?” “妾身喝多了酒,胃里翻滚,难受得厉害。”李胭鸾福了福身,眼眸明亮如星:“酒壮怂人胆,妾身就算说了醉话,陛下也不会怪罪。” “公主有何想说的,不妨直言。” 李胭鸾上前几步,走到岸边。 江允则警惕地后退了半步,他半蹲身子,扶了一把船舱:“水边危险,公主莫要再上前了。” 夜色浓重,孤男寡女独处,若是传到某人的耳里,他又要费一番口舌解释自己守身如玉、干干净净了。 更何况,西魏公主原本是想许给他的。 李胭鸾清清嗓子,大胆直视略有拘谨的男人:“妾身是女子,婚嫁之事不由自己做主。可我也想为自己问一问,为何陛下极力阻止妾身做您的嫔妃呢。” “胭鸾”,得名于出生之日的奇异天象。传闻在那一天,西魏艳阳高照,数十万百姓都看见一只红色凤凰在太阳下飞过。如此吉利的天象,为李胭鸾的人生铺平了道路,父亲升了爵位,母亲封为诰命,她自己也受封为公主。 可是,在西魏,远嫁和亲,护佑国土,也是一种容颜。 “公主此话,的确大胆。”江允迈上水岸,往一侧走了两步,仍与李胭鸾保持着距离。他用清冽的声音撇开夜色,道:“大魏愿与大殷交好,朕也愿意成全。只不过,朕与公主的生辰八字,实在合不上啊。” “合不合得上,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李胭鸾稍稍抬高了声音,“妾身的名字暗含红鸾星动之意,何愁得不到好姻缘。” 江允斩钉截铁道:“青阳王世子便是公主的好姻缘。” 他的那颗红鸾星,追随着云州的月亮。 “可是,妾身心有不甘。”李胭鸾死死咬着下唇,又道:“我自小便立志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儿。就算不能嫁给大魏的皇帝,也该嫁给……” “公主殿下,”江允蹙起眉头,打断了李胭鸾的话,“青阳王府已在准备婚礼了。再过两个月,公主就是青阳世子妃,不要再与朕聊起婚嫁了。” 他听闻西魏礼法苛待女子,李胭鸾显然是有大胆直率的性格为底,又有醉意为辅,才敢与他说这些。 大殷的礼法,似乎也不怎么厚待女子……庄霆风流,仍有无数贵女心向往之;华曦无辜犯错,则人人唾骂。 江允在心底轻叹一声,他对李胭鸾生出几分欣赏,却不想再继续攀谈了:“公主殿下,宴席尚未结束,快请回罢。你与朕皆不在席上,传出去惹人非议。” 李胭鸾胸中忿忿,她拉下女儿家的脸面与矜持,冒着惹怒一国天子的风险问出方才的问题,可不是为了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的。她心有不甘,又问道:“陛下后宫空置,是未曾得到红鸾星的眷顾,还是另有他因?” “朕的红鸾星……”已高悬五年了。 江允深吸一口气,正色看着李胭鸾:“朕有眷恋的人。她身在宫外。” “为何不在宫中?”李胭鸾困惑地问,“陛下身份尊贵,何愁拿捏不住一个弱女子?” “你远嫁故国,难道开心快乐?” “是,”李胭鸾沉声答,“维护两国邦交,护佑百姓平安,我在所不辞。” 话音一落,她恍然大悟:“您是怕您的红鸾星……熄灭了?” 江允默认了她的话。 李胭鸾轻轻笑了一声:“如果换作是我,我一定要把星星摘下来。” 她养尊处优十几载,虽无呼风唤雨的本事,可也算无忧无虑,要什么有什么。 几声虫鸣传来,江允再回神时,李胭鸾已拖着裙摆走远了。他仰起脸,望西边看去,月亮初升,尚在东天之上。他的月亮,却远在西边。 * “这便是京城,大殷国都。”江卓身为迎亲使,相邀李胭鸾共游国都。 两人仅带了随身丫鬟,悠闲地漫步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商铺琳琅满目,行人熙熙攘攘,李胭鸾由衷赞叹:“富饶繁华,太平盛世。” “公主往后住在京中,可慢慢游玩。”江卓点点头,她瞥了眼面含喜色的西魏公主,随之一笑。 “青阳王世子是怎样的人?”李胭鸾进京两日,还未见到未来夫婿的面。人人都说世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可哪个媒人的嘴上没有抹蜜呢? 她觉得江卓为人随和,便大胆发问。 江卓目视前方,扬起浅笑:“文武双全,品性端方,定能善待公主。” “我……”李胭鸾知道,身边的永宁长公主曾也被遣嫁异国,两人的命运原本相似,最终竟走上截然不同的路。 “公主请讲。”江卓侧过脸,笑容清浅得体。她对不远万里前来和亲的西魏公主抱着同情,便以一副温和的态度对待李胭鸾。 “我想请问殿下,”李胭鸾放低声音,“当年何故逃婚?” 江卓愣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她不忌惮提起往昔,便坦然答道:“我不想成为一件工具。仅此而已。” 李胭鸾清眸圆睁,低声反问:“殿下逃婚后,殷晋两国立刻开战。您身为公主,难道不愧疚吗?” 她此来和亲,身负重任,唯愿故国能蒸蒸日上,以一己之身保西魏和平。 “当然愧疚。”江卓翻转手腕,露出一截布满伤疤的胳膊:“所以,我要为我的任性赎罪。” “公主以天下养……”李胭鸾又道。 江卓引着李胭鸾走进一条无人小巷,她屏退侍女,确认隔墙无耳后,才轻声说:“真正以天下养的,是皇帝。若依你所言,和亲的工具不该是公主,而该是我们姿容绝世的陛下。” 李胭鸾大为惊骇,她扶着墙壁,凝视永宁公主漆黑的眼眸:“殿下与我,似乎不是同路人。” 小巷中沉寂无声,江卓缄默许久,才反驳道:“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同路人。” * 入秋后天气转凉,江允生了点儿小病,发了两日烧。 江卓不知弟弟发了什么疯,竟在宫宴的第二日传她进宫,递给她一封折子,道:“长姐替朕看看。” 她接过奏折,快速扫了一眼:“萍州蝗灾竟这般严重。” 秋天谷物丰收,萍州却蝗虫肆虐,百姓苦不堪言。而且,来年或许要闹饥荒。 江允抿了口茶:“这是刑部蒋士诚递的折子,你再往下看看。” “萍州知州贪了赈灾银两?!”江卓长眉倒竖,咬牙切齿:“真是该死。” “长姐既如此心系百姓,不如替朕去萍州一趟,赈济百姓。”江允亦为贪墨一事恼火,要大杯大杯地喝水来压抑怒气:“萍州知州重铐进京,待几百板子打下去,人也就废了。” “陛下让臣去萍州?”江卓有些许惊讶,要在密林中防备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最佳办法便是时刻观察猛兽,让其始终呆在自己的视线内。 她的兵权虽已上缴,可她在青州军营仍有威望,在民间的威信更不必说。破釜沉舟,未尝不可啊。 “几年前,朕刚刚封王,前去沽阳赈济雪灾,搏到了一些民心。长姐也去试试。”江允拢紧了披风,凝视江卓眼下的疤:“秋天过完,冬天便又到了。今年是严冬,朕怕熬不过去。” 江卓拧紧眉头:“陛下怎能如此讲?” “我单知道长姐有领兵打仗的才能,却不清楚你在政务上有多大本事。”江允笑了笑,“倘若今年冬天,朕果真缠绵病榻,大殷便要出一位摄政长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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