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怎能担此大任?”江卓面色沉静,心里却激起千重浪:“更何况,陛下的龙体定然无恙。” 江允的喉咙间憋着一股气,令他的嗓音沉了许多。他审视细眉微皱的姐姐,笑道:“长姐担得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103章 、生死 此次论剑, 持续了十日。 第十日秋雨绵绵,魁首的角逐一触即发。 雁晚因是主办方的掌门,没有参赛资格, 仅在台下观赛。她见程芙拿着雕刻芙蕖的剑, 身姿灵活地辗转腾挪, 最后蝉联魁首时, 心头升起淡淡的惆怅。 她因祸得福,遭“萤茧”侵蚀,与上届魁首失之交臂, 断了右手筋脉,被病痛折磨三年。可她也因此学会了如何娴熟用左手拿剑,如今双剑合璧,如鱼得水。 世上很多事,本就是祸福相依的。 在她恍惚时, 看台上有人谈论道:“程芙十天前输给了裴雁晚……两届魁首, 输给上届六甲,真是有意思。” 程芙不愿在擂台上多待,更不愿理会闲言。她朝对手微微点头, 飞身跃过人群, 翩然离去了。人们都晓得澄意山庄的程芙性情冷漠, 不爱热闹,便未有指责她此行此举, 而是向他的师父白霓裳道喜。 雁晚斜睨了说闲话之人一眼, 上台讲了几句场面话,宣布论剑的落幕。 于根基深厚的澄意山庄而言, 能够承办论剑, 无异于使它的躯干更加庞大茂盛。 而当初主动揽下此事的庄主, 该记一功。她这株险些夭折在奸人手中的木兰,竟逆风生长,枝干强韧,无人敢小瞧她。 雁晚在山庄大门口相送宾客,前来找她攀谈的人太多,嚷得她头疼欲裂。她朝迎面走来的长孙筝略一点头,道:“长孙阁主,归路平安。” 长孙筝白衣若雪,低眉浅笑:“我近日听闻京城出了位百晓生,摊子开张没几日,便卷铺盖走人了。他口无遮拦,是否为裴庄主带来了麻烦?” 她的话里说的“百晓生”,是因替陈寻秋守墓时玩忽职守,而被她休掉且踢出知夏阁的吕一啸。雁晚知晓她是担心两派关系,便摇了摇头,道:“小麻烦而已,长孙阁主不必放在心上。” 长孙筝闻言,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领着数名知夏阁弟子离开了。 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山庄大门,傅纤纤伺机而动,抱着一摞厚厚的账本冲到雁晚跟前,圆溜溜的眼珠灵动而转:“晚晚,我们来对对账目。修缮擂台,款待宾客……七七八八的各项流水加下来,花了小一千银子,倒不算太多。” “傅大小姐,”雁晚双手叉腰,俯首看着眼前的小富豪,“在您眼里,再多的钱都不算钱。” “那哪儿能啊!”傅纤纤抱着雁晚的手臂晃了几下,笑道:“青州今年的兵器订单下得特别晚,虽说只订了五百把剑,可他们一旦补上尾款,咱们办论剑花出去的银子便翻番地赚回来了。” “你瞧,”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盖有官印的纸,塞进雁晚手里,“刚刚送到的订单。” 青州军营与澄意山庄的生意做了十几年,订单来得或早或晚。有些年份,甚至春天便送上订金了。 当雁晚拿着订单找到程芙时,程芙正与她的外婆说笑。程芙费了不少口舌,软磨硬泡,才说服老人家离开遥远贫瘠的海云关,跟她到云州来“享清福”。祖孙二人空缺了一二十年的亲情,弥补起来,居然如此之快。 老婆婆不敢看刀光剑影,便没有去看程芙的魁首之战。当她听到好消息时,乐得合不拢嘴,抱着程芙大笑一通,赞口不绝道:“阿芙太厉害了,太给外婆长脸了……” “咳咳。”雁晚敲敲门,不合时宜地打断了祖孙俩的亲近。 程芙着拍拍老人家的手心,看向突然造访的雁晚:“何事?” “剑庐主管有的忙了。”雁晚把订单转交给她,“我有件宝贝落在青州,护送兵器北上的队伍,由我来带。” * 云州的枫叶红似烈火,与之一样艳丽的,还有李胭鸾的嫁衣。十月初十,黄道吉日,西魏公主与青阳王世子的婚事定在这一天。 江允闲来无事,站在茶楼的雅间中望着青阳王府的大门。终于,新娘子走下喜轿,青阳王世子上前搀扶。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他弓腰坐在靠椅上,左手托腮,右手娴熟地盘着核桃。直到司影出现在他身后,他才从嫉妒与渴盼里回神,沉声问:“何事?” “萍州的蝗灾稳定了,长公主约莫快要回京。”司影永远是一幅冷若冰霜的模样,双眼深如悬崖,即使是江允,也难以猜透他的想法。 他隶属暗卫,只忠于皇权。若明日大殷就要易主,他甚至能毫不犹豫地为了新主而杀掉旧主。 暗卫,就是这样冷漠无情的机械。 江允回头瞥了一眼,漠然叹道:“如此之快?” 司影点头:“萍州本就是蝗灾多发的地方,赈济蝗灾的办法多。长公主此行,多是在派遣调度百姓和当地官员……” “那便让她尽快回来,”江允站直身子,把外袍拢得极紧,“朕近日身体不好,让她回来帮衬一把。” 秋季天寒,他又勤政,接连发了数日低烧,唯望把权柄慢慢移交到江卓手中,好为自己挣一挣清闲。 话音刚落,茶楼中的说书人便拍响了惊堂木,声音传进江允所在的雅间:“数月前,大殷边陲海云关,曾有两名剑客激烈死斗。一人来自大殷,另一人来自西魏。” 他的嗓音尖利,落在本就心烦意乱的江允耳中,更显聒噪。但他所说的故事,却令江允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今日是西魏公主大婚的日子,青阳王府与茶楼同处一条街,楼中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一听故事的主角之一是西魏人,纷纷洗耳恭听。 说书人见自己已吸引了足够多的茶客,便清清嗓子,高声道:“死斗那天,乌云蔽日,黄沙漫卷,群鸟哀鸣。两位剑客方一出剑,烈日竟立时迸发出炫目的金光,数招过后,天上居然落下无数只羽毛残缺的死鸟……” 江允听至此处,不禁莞尔一笑。雁晚与他说起过发生在第五客栈的事,哪有说书人讲的这般夸张? 讲故事的人,总爱浓墨重彩。江允叹了口气,不知后世百姓,会如何评价自己。 *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来得凶。太极殿里烧了两笼银丝炭,江允还需抱个手炉在怀,才能胜过逼人的寒意。 自从入了秋,他写给雁晚的信中便多了“身体安康”四个字,好让雁晚别为他操心。除此之外,他的信照旧是铺天漫谈的流水账,让人挑不出重点。 雁晚给他回信时,必然要指责他避重就轻,不肯多谈自己的身体。可江允屡教不改,固执地报着平安。 银丝炭无烟,零零点点的火花迸裂舞蹈,烘得太极殿温暖如春。 平荣端了一盏温热的汤药进殿,忧心忡忡道:“陛下,您还是留在京城过年罢。您若实在想念裴姑娘,请她来躺京城即可啊……” “总不能一直让她为我奔波,还是我去见她罢。”江允接过药碗,苦涩的滋味让他眉头微蹙:“二十七下朝后,我立刻出发。日夜兼程赶过去,陪她过个生辰。明年开朝前,我必能赶回京。” “好在今年天气虽冷,却没有下雪。”殿外突然响起一道女声,随着声音愈发靠近,江允看见了江卓的深紫色裙摆。 他坐直身子,道:“长姐来了,坐罢,别行虚礼了。” 江卓依从他的话,微笑着坐在榻边:“可是云州路途遥远,臣放心不下。” 江允的心颤了颤,他捧着药碗一饮而尽后,沉声道:“我若死在路上,刚好顺了你的心意,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臣不敢。”江卓说话不疾不徐,她稍稍垂了一下头,冷静道:“臣与陛下,毕竟是亲手足。父皇的四个孩子,仅活了我们两个。臣实在没有多少亲人了。” 她的话把江允推回过去,江允骤然想起二哥死讯传来的那一天,自己把刀捅进大哥胸膛的那一天。 他与父母、兄弟的缘分浅薄,这让他难以对江卓痛下杀手。像他这样始终怀了寸柔软心肠的人,要如何抵抗野心勃勃的永宁长公主? “长姐,”江允眸底晦暗,“死是简单之事,活却是件难事。我也曾在鬼门关走过一遭,而你戍边多年,身陷险境的次数远多于我。世上有谁不想活着呢?” 江卓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便道:“臣和陛下,若能始终和睦,是件妙事。” 她的弟弟,不是舍不得皇位与权力,而是怕死在她手中。 “不说这些了,”江允指指床头堆积如山的奏折,“你帮我分担一些。” 江卓的心骤然翻起沸火,这火也肆虐到了她乌黑的瞳孔中:“大殷没有女子涉政的先例。” “大殷亦没有女人做将军上战场的先例。”江允声如寒冰,他深呼一口气,坚定道:“我了解你,你是能开辟天地的人。若我多给你一些时间,你甚至……” 甚至能登基称帝。 西殿的背处开了道窗缝,寒风一股一股地涌进来,江卓的发丝随之摆动。她替江允掖好被角,眸中烈火愈发炽热。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章删删写写,过渡章太难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04章 、雪夜 天公落雪, 唯有周照的小屋暖如春日。周照数月前心血来潮,在屋里栽了一盆水仙。奈何屋内实在太过暖和,水仙虽到了开花的时节, 却始终未见开花迹象。 她为此烦闷, 就连山庄里的几个小辈给她拜年时, 也是先看了许久她发黑的印堂, 才恭恭敬敬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红包”。 孩子们来得突然,而周照往年只需给雁晚一人准备红包。她看着眼巴巴的孩子们,于心不忍, 便塞了些碎银进他们手中。 “你们怎会想到给我拜年?”周照揣手在怀,打量着乖巧的后辈们。她孤身住在后山,交情最深厚的除了唯一的徒弟,便是偶尔给她送一日三餐的方珂。 这些弟子皆是去年才入门的,年岁最大的不超过十二岁。他们略听闻过周照孤僻的脾气, 但直至今日才与“周师姨”见面。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俗语, 他们皆挂了一副灿烂的笑容,试图博取周照的好感。 领头的弟子说道:“您是长辈,我们给您拜年, 是应该的。” “哦, ”周照点点头, 若有所思,“那祝你们学有所成, 身体健康。” “师姨, 我们……”领头弟子支支吾吾,胆怯道:“我们想向您请教剑法……” 周照眉头微蹙, 脱口而出:“这不合适罢?你们的师父尚在, 我怎可越俎代庖?” “姑、姑奶奶!” 孩子们所有为难时,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爆发,引得众人注目。周照被这声“姑奶奶”叫懵了,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总角髻的小女孩正瞪着眼睛,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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