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总这样撒娇。”裴雁晚抱起徒女,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向师娘撒娇也不可以吗?” 裴雁晚斜睨了眼江允,笑道:“师娘喜欢你,所以你可以対我撒娇。” 梅平天真无邪地问:“叔也常対师娘撒娇,所以师娘喜欢叔,是这样吗?” 她话中提到的两人霎时凝噎住,江允蹙眉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提什么喜欢不喜欢。你的当务之急,是好好练字,好好练剑。” 梅平若有所思:“那师娘是几岁才喜欢旁人的呢?” 裴雁晚略计算了一下年岁,答道:“十七八岁。” “我娘说,女孩子十七八岁该嫁人了。” “没有的事。平平想不想嫁人,想何时嫁人,都随平平自己。”裴雁晚耐心地解释,“你不要听旁人‘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的说辞,那不対。” “我明白啦,谢谢师娘。”梅平醍醐灌顶,在裴雁晚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裴雁晚猝不及防地挨了亲,笑着要拽徒女的发髻。她虽不喜欢小孩子,但面対梅平,她总会拿出十成的耐心。梅平要传承她的衣钵,她当尽心。 江允把师徒二人间的亲密看在眼里,他还未到吃小孩子的醋那一步。 他今日的醋坛子,是在回到山庄门口时打翻的。 山庄来了外客,与乔岱侃侃而谈。来人一袭白衣,身姿挺立如松。 裴雁晚与江允対视一眼,低声猜测道:“你长姐登基,大赦天下,他当初未判十恶不赦之罪,因此回到故地。” 她放下怀中的梅平,又补充了几句话,好让江允放宽心:“你与他相比,你更好。” 江允假假地笑着:“好。” 夏风拂面而来,吹起秦渊宽大的衣袖。他恰到其分地转身,脸上的笑容在看见故人时凝止住,不禁讶异地“呵呵”两声,道:“许久未见了。” 这话既说给他曾经的情人,也说给他曾经的敌人。 江允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你一切如旧。”裴雁晚由衷地向秦渊道。 “有吗?”江允故作故意,“故人似乎丰腴了一些,不再那么清新俊逸、丰神俊朗了。” 此人莫非是眼神出了问题? 除却初见秦渊的梅平,裴雁晚与乔岱皆如此叹道。秦渊本人更是僵硬地扯扯嘴角,道:“谁吃天牢的伙食能日渐丰腴?你当我日日吃的是山珍海味?” “哦,那应当是我眼拙心盲,记不清阁下从前的模样。”江允言外之意,是在讽刺秦渊有多么不值一提,不值得他铭记。 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惹得裴雁晚掐了一下他的虎口。他垂眸,在众目睽睽下委屈道:“你弄疼我了。” 好一副娇弱惹人怜的模样,好一対眷侣啊。 秦渊一贯行谦谦君子之风,他端着温和的假笑,看向了满脸好奇的梅平:“这个小丫头是谁?” “我女儿,可爱罢?”江允脱口而出。 裴雁晚与乔岱瞠目结舌地腹诽,看来此人当真是疯了。 秦渊反应极快,煞有介事地対旧情人道:“原来他数年前就与旁的女人育有一女,他无耻。” 争风吃醋中的男人,脑子难免缺两根筋。 梅平傻了眼,慌忙摇头摆手,放声哭道:“我不是,我不是!我是我爹娘的女儿!我爹娘是否不要平平了,要把平平送给旁人当女儿!” “没有的事,”裴雁晚把徒女抱起来哄,“他们两个无趣的男人互相呛声,你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対!”六岁的梅平霎时被哄好了,怒目圆瞪道:“我们女人,不与他们男人一般见识!” 在场的三个男人:“……” 秦渊此行,一是为了替师父祭扫,二是为了从乔岱处取走自己的东西。 当初他被裴雁晚雷厉风行地从山庄除名,是乔岱保留了他的重要之物。乔岱虽介怀他要谋害江允的性命,可多年挚友情谊,一时难以割袍相断。 他已与乔岱畅谈许久,数次表达了自己的谢意。那么,他也该与故人攀谈几句。 秦渊冲裴雁晚轻笑,道:“从前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惜。” “你适可而止。”裴雁晚与江允异口同声。 梅平扑闪着大眼睛,向眼前玉树临风的陌生男人道:“可是我师娘喜欢我和我叔!” “看来前尘已定,我当放下。”秦渊自嘲地笑笑,朝江允道:“终究还是你赢。” 裴雁晚拧紧了眉,怒声道:“我讨厌你把我当作筹码。江允就不曾这么想,所以我喜欢他。” 江允藏起了洋洋得意的笑,仅是淡淡地望着秦渊。 “我已无话可说。”秦渊依旧凝视着裴雁晚,“多谢你替我师父扫墓。” 他向挚友乔岱拜别,轻飘飘扫了一眼裴、亮二人后,翩然离去。 秦渊此人,年少时剑术便出类拔萃,青年时剑术遇到瓶颈,恩师早逝,被心爱的女子抛弃,酿下滔天大错,在天牢里荒废了一年多时日。 重获新生后,他要対得起恩师取的表字,去寻一寻属于自己的天光。 乔岱依依不舍,怅惘万分,向裴、江二人:“你们间太过剑拔弩张,我竟插不上话!” “那是你的问题。”裴雁晚心情不佳,抛下情郎与徒女径直走进大门。 梅平迈着小短腿追上去,江允却疑惑地问着乔岱:“秦寻光出狱,是要去往何方?” “去往四方——他的理想是游历五湖四海。兴许,每年回来一趟为他师父扫墓。” “哦。”江允敷衍地应了一声,阔步跟上裴雁晚的步伐:“等等我,雁晚。” 裴雁晚瞥他一眼,放慢了脚步:“你为何次次见到秦渊便失了神智?” “我心有芥蒂,难以释怀。”江允轻抚自己的面颊,那处曾有一道狰狞丑陋的疤痕,在他万般小心的护理下,疤痕才完全消失:“我小气,记仇,善妒。” 他的恶,坦坦荡荡地展露在心爱之人眼前。他如今已无需在裴雁晚面前掩饰什么,只需表演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裴雁晚拍拍梅平的脊背,柔声道:“平平跑快些,先回去练剑。师娘一会儿去寻你。” 她目送梅平跑远后,才向江允道:“有时,我拿你没办法。明明你日日都要问我,今日是否还爱你,可你仍患得患失。” “我拿我自己也没办法。”江允牵起裴雁晚的手,把她的指尖搓热。 六月炎热,梅平练剑往往只练一个上午,下午周照要教她读书,她无法叨扰师娘与叔叔。 “有时我会想,”裴雁晚坐在江允怀中,由他教自己练字,“若我始终与秦渊好,你当如何?” 她今日习的字,是楷体的“海清河晏”。 在过去,这是江允短暂的理想,他做帝王时,曾想延续大殷盛世。可到了后来,他的至高理想仍是此刻被自己圈外怀中的女人。 共有三个人教裴雁晚习过字。 第一个是孙妙心,簪花小楷穆若清风。裴雁晚在阿姐这里识字认字,可她那时年纪小,仅学会了把字写正确。 第二个是周照,狂放草书惊鸿游龙。她是极佳的剑术老师,却只能把裴雁晚的字教成鬼画符。 至于江允,他的书法老师是文璧,当今内相,楷行草三种字他全学了个遍。不过,他自己最偏爱的是楷书,往日批阅奏折、鸿雁传书皆写楷体,唯有写些排遣心境的随笔才会用草体。 “你始终与秦渊好?”江允眸色微寒,“可你还是会在云山救我,所以我依旧会心悦你。我若被嫉妒心逼上绝路,或许会把你抢过来。” 裴雁晚停下笔,冷声问:“你也把我当成了筹码?” “我嫉妒到彻底发疯,到彻底失去理智,才会做一些龌龊行径。”江允吻在意中人侧脸,柔柔地说:“那样的我,已经不是我了——我舍不得伤害你。” “怎么就不是你了?你总是有理。”裴雁晚冷笑一声,举起字帖対光欣赏。她日复一日由江允教着练字,如今,她的字已有了江允的骨,略带几分自己的洒脱随性,不能再算是鬼画符了。 “你才是我的理。” “午睡去罢,走,”裴雁晚转动身子,把双腿缠在江允劲瘦有力的腰肢间,“你抱我去睡。” “好。”保持这样暧昧的姿势行走,江允已经轻车熟路。这次则不同,他抱着人刚走出几步,便突然将人抵在墙上亲吻。他谨慎地托着裴雁晚,生怕让她摔下来。 “唔……去床上罢。”裴雁晚换了一口气。 “昨晚我才梦见洞房花烛,今日你便拿秦渊做假设。”江允眼底盈着水光,哀怨万分。早知如此,他当年就该弄死秦渊。 裴雁晚摸摸他的下巴,哄道:“乖,不生气。关于我,你最不齿的心思是什么?你坦诚地告诉我。” “去年八月,我求你不要离京。”江允沉声说,“当时,我异常烦躁,好想把你拴在太极殿的榻上,与我做夫妻,我们生个小公主。” “欸,你这人真是……什么阴暗的想法都敢往外说。”裴雁晚无奈地叹口气,“我虽不爱听这些话,可我爱你的坦诚。那你再说,可有想过后宫三千?” “这个真没有。”江允如实答。 裴雁晚又问:“你喜欢孩子,但你偏与我相处,你会遗憾的罢?” “有你在,我便没有遗憾。”江允把裴雁晚放到床上,欺身吻她:“你今日怎么了?拷问我?” “与你说些悄悄话,怎么就叫拷问了?” 裴雁晚从不掩饰対床笫之欢的贪恋,常让欲望支配自己。江允受她的引诱,竟把读过的圣贤书抛到脑后,与她一道做出许多荒唐事。 夏日的阳光肆意倾洒,许久之后,裴雁晚摸着江允的耳尖,嗓音低哑道:“好了,咱俩去洗洗。” 她坐进浴桶中,手轻轻拨弄着波光粼粼的温水,指尖在水面跃动,最终落在江允精壮的胸膛上。江允的身体好转后,重新练出胸肌与腹肌,裴某人爱不释手。 裴雁晚的手掌动了动,撩起情郎面庞的一片绯红。她吻吻小狗因紧张而轻颤的耳朵,笑道:“我们都弄完了,你羞什么?难不成你要羞到八十岁?” “八十岁,我该老成什么样子。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你那时肯定要去爱俊美年轻的男人,不再爱我了。”江允娇嗔道。 “世上谁不爱美人?” “我就不爱……” “嗯?你言外之意我长得不好看?”裴雁晚佯装恼怒,指尖刮擦几下,为自己出气。 “我并非此意!”江允抓住她乱摸的手,平日机敏善辩的口舌却哑了火,他支支吾吾数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朗声道:“总之我心悦你,与你长什么模样无关,仅与你是谁有关!” 裴雁晚愣了愣,直到小狗凑过来讨赏,她才莞尔一笑:“真想就这样与你过完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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