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很好。” 她自然不会紧着就让奚容死在这里,脏了她的地方,便吩咐黄嬷嬷:“将她拖到柴房去,悄悄给她白绫笔墨,再把她弟弟找来。” “是。” 奚容心中稍定,一切都照着她预想的在进行。 门再开时,她鬓发凌乱,被黄嬷嬷扯着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宫椋羽和宫秋庭齐齐伸出了手,想将人拉过来。 黄嬷嬷早有防备,说道:“老夫人已答应留她性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尚待清算,如今并不会将她如何,还请公子们莫要插手。” 奚容低头垂目,谁也没有看,面上更是半丝神色也无,像抽了魂魄的木头美人。 最终,她被丢入了那间上回未来得及,关上的门带走了入室的阳光,两个小厮守住了屋门。 身体仍然觉得有异样,奚容狠狠地磕了一下木桌,痛意让她强自压下了那份羞耻感和恨意。 忘了吧,她斗不过的,用尽全力远远逃开就是。 目送奚容被带离的背影,兄弟两人都想进去见老夫人,但她却说自己乏了,谁也不见。 到了晚间,宫秋庭想起奚容白日里的状况,总觉得不对劲。 “秋庭又来了?”老夫人靠在几案上,眉间都是疲倦,“让他进来吧,这阵势是什么都要过问的意思了。” “祖母对奚容做了什么?”宫秋庭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谎话连篇的,我不过替你检查一番这个丫鬟还干不干净,如今看来,她胆子还没有这么大,尽可留下一条命来。” “祖母怎可如此!”他目色严厉,耳边金铎轰鸣,几乎稳不住礼数涵养。 这么多年,奚容让自己碰一下都是百般不愿,现在竟直接这样,可知她心底有多难堪。 宫秋庭容色再美,雷霆震怒的模样也实在骇人,把老夫人吓了一跳。 她回转过神来,更清楚他有多在乎这个婢女,怒道:“如今她的名节早就没了,连做通房都配不上,你就为了这样一个人来申斥祖母吗?” 宫秋庭到底是隐去怒色,淡声道:“祖母已将人赐下,她的事,孙儿自行做主就是。” 这时黄嬷嬷忽然匆匆跑了进来,神色焦急不安:“主子,刚刚听外头说,北边好像着火了。” 北边,关押奚容的柴房不就在北边吗? 宫秋庭一瞬间心如擂鼓,疾步往柴房的方向而去。 走近些,就见北边天空有隐约火光,可见火势十分的凶猛。 这几年朝堂江湖,见惯了多少血腥残忍的人,却不敢去想像奚容此刻境况。 他头一次升起了惊惶、害怕,怎么稳不住自己的心跳,只能将步子提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跑的。 远远地就已看清,着火的果然是堆放木材的柴房。 此时柴房的门窗先是烧了个干净,火舌舔上木料,随风四窜,肆意吞噬着能燃尽的一切,这般大的火势,想救已是难了。 然而让他目眦欲裂的是,房梁上吊着一个人,头和手都已无力地垂着,一条白绫套在最脆弱的脖子上。 不知道吊了多久,着火了也不见动弹。 烈烈火光将人脸映得清晰,白绫上挂着的人除了奚容还能是谁! 她的脸低低垂着,周身的大火熊熊,都要烧到身上了,可偏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安静极了。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宫秋庭只觉自己的半副血肉被丢进了火里,替她受着炙烤,痛不可当。 他不是傻子,但他就是死也不肯信,不信奚容此刻没有反应是因为……已经死了。 “水呢!来人!把火灭了!通通给我来人!救火啊!”他似疯似乱地喊,往日风雅荡然无存。 宫秋庭也不是瞎子,可眼前只见得红茫茫涌动的一片火光,脑海里再没了别的念头,一意往火里冲。 他要去将她接下来,抱在怀里。 她的身子很轻的,一点都不重,就算白绫坠着,就算坠了这么久,也一定一点事都不会有的。 只要他及时进去,接她出来,什么事也不会有,明天他们还能一起在有怀阁上睡醒。 这样想着,宫秋庭几乎是以献祭的模样,要往火里去。 可后面有人突然有人扯住了他,不知是谁在说话:“主子,火势太大,况且奚容姑娘已经……” 不准说!谁都不准说! 宫秋庭疯了一样将人掀开,可越来越多的人上来,将他拉住,乱糟糟的声音让人发疯,撕下一个,又还有更多。 从前能掌生杀的人,想要再往前一步却难比登天,他如困兽一样吼道:“滚!” “全都滚!” 宫秋庭彻底失去了冷静,陷入了癫狂,眼睛一直望着他要去的地方。 火已经烧到了白绫,映着她毫无知觉的模样。 他的心都碎了。 “不要!让我去接她出来,我得去接她出来!不要!” 求求慢一点,再慢一点。 火终究烧断了白绫,奚容的身子坠到了地上,被火光中遮蔽,再看不到里面情况。 宫秋庭崩溃了,跪倒在地,仍匍匐着要往火里去。 去陪她好了,他得到梨儿的旁边去。 老夫人这时终于赶到,看宫秋庭竟要往火里去,不解又生气,喝道:“拉住他!” 又看到孙子万念俱灰的模样,只觉得十分的陌生,情爱竟能让他疯魔至此,如今人死了也好,往后没什么能影响到他了。 + 宫椋羽今夜在外边组织起了兵丁,打算度时下手,带着奚容远走高飞。 回到宫家时是天色已晚,听到家中乱乱的一片,才知道柴房着火。 一路风驰电掣地跑了过来,却只见到了卯着劲往火了去的宫秋庭,他看起来并不正常。 不好的猜测在宫椋羽心底升起,可他不敢去想,盯着火光,只要没见到人,他就能说服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正是天黑,这个院子乱得不像样子,一堆灭火的,随主子来的奴仆,嘈杂又混乱的。 大家看着从来如坐云端的二公子如今为了一个婢女失魂落魄,一时间心中滋味各异。 老夫人正在主持大局,奚容自缢她是能想到的,但火烧柴房的人又是谁。 正想着,奚竹抓着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宫肃阳。 “别拉我,又不是我纵的火!”宫肃阳扯着奚竹抓着他后领的手。 奚竹看着那间火光冲天的房子,不知道姐姐如今境况如何,心中担忧着,戏也做得更足,眼泪流了满脸。 “不是你会是谁,我来看姐姐,还没进院子就看到你跑了出来,那边就喊起火了!”奚竹连尊卑都不顾了,按着宫肃阳就要打。 “我只是过来看看……” 宫肃阳正狡辩着,脖子一梗,再也发不出声来,低头看,玄铁枪锋冷的枪尖已穿胸而过。 “大公子杀人了!” 院中又是一片惊叫,杂乱的人影映得如魍魉鬼蜮,柴房就在这样的热闹中彻底坍塌下来,将所有痕迹全都掩盖了。 作者有话说: 有好奇上吊秘密并能解密的宝子吗?感谢在2022-05-24 20:52:29~2022-05-25 15:0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叽咕叽冒不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暮里- 5瓶;19376044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开张 旷静的大街上, 奚容穿着小丫鬟的衣裳一边躲着人,一边往北巷奚家跑。 衣服她在有怀阁时就嘱咐了奚竹悄悄藏在柴房后的土道里,不容易烧坏。 被关在柴房内时, 到天色黑了下来,才有人悄悄来送了白绫。 奚容忙不迭地接过, 掐算着奚竹会来纵火的时间,才将白绫挂在房梁上,现在脖子的高度打了一个结, 接着将剩下的尾巴藏进衣服里,又在脚的高度打了一个结。 上吊时,她垂下的裙子遮住了脚,没人知道她的脚下还踩着另一个结支撑身子。 她还低头费心遮住脖子处的那一点小瑕疵,双手舒展地垂落, 这样, 在火烧起来的时候, 众人无法进来查看尸体,任谁都以为她已经死透了。 不错,今夜的大火也是奚容嘱咐奚竹纵的, 但没想到宫肃阳也有此意,先纵了这场火。 奚容不知道他为何要害自己,但也算歪打正着, 奚竹从这件事脱出去,会更安全。 等白绫被烧断,或是火势遮住了她,就是奚容逃跑之时。 谁知门窗都被烧掉了, 她大剌剌暴露于人前, 只能咬牙等火烧了白绫, 在此期间,陡然听到宫秋庭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 但她终究不是他想要的,能甘心围困在宅院之中,天天过着苦等一人的日子。 这一生,只能就此别过了。 直挺挺摔在地上不可谓不疼,但深知房子坚持不了多久了,奚容忍着痛和热起身,披上丫鬟的衣裳,趁乱摸黑跑出了后门。 此计实在是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她就会彻底葬身在火海之中。 但只要成功了,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死了,不会再费心找寻。 而如今,她活着跑出来了,从此天高地广,任她到任何地方去,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奚容用尽全力地奔跑在无人的街上。 火烟将她的口鼻熏得干哑,全身也火辣辣地痛,但心是雀跃的,脚像生了翅膀一样,张开手就能拥抱到风,这一瞬间的痛快,简直能将所有的疼痛疲累都涤荡干净。 大半座城,奚容走走歇歇,到了天色熹微之时才回到了北巷。 院子的血迹被打扫一净,奚容自院门的草檐上摸出钥匙进去了。 一切都没变,但一切都变了。 她奔进自己旧日的房内,找出了自己藏下的银票。 这是姨母一家死的那天,她在察看屋子的时候偷偷塞进木壁夹缝之中的。 到了这一步,奚容反倒不急了,她呆呆坐了半晌,累得躺在被拆得只剩木板的床上。 这是她头一次为自己做主,九岁时她被送进,十六七岁,她,如今,她想当一个老练泼辣的老板娘。 从一家小店做起,将来等慢慢熟了,放大了胆子,做成了事,再走南闯北,干一番大事业! 奚容已经想好,绝不能留在荥阳,思来想去还是去江南好,那里人烟阜盛,沟通南北,多的是爱香的富贵人家,荥阳的香料也多由此进。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1] 烟柳画桥、吴侬软语,诸般好景,让人向往。 一夜奔波的疲惫在这美好的愿景中消散一空,奚容起身换了衣裳,将那身丫鬟衣裳埋了,又打井水洗干净燎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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