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旁边的安齐已经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会想在此处和太子殿下摊牌吧?! “……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柯文华说完这句话,发现同僚们已经鱼贯而出,有的甚至已经捂住耳朵,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很快,偌大的勤政殿便只剩下太子与监正两人。 太子殿下冷声道:“说吧。” 虽然早已有了想法,柯文华仍是在心中叹了口气,今日为了完成宣成帝交待给自己的任务,他可是连脑袋都豁出去了。 他往前挪了两步,小声道:“微臣怀疑,有人秽乱后宫,与嫔妃行不轨之事。” 陆修珩难得抬起眸:“柯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柯文华跪下行了大礼:“太子殿下明鉴,无凭无据的事情,微臣绝不会乱说。” “前些时日,俪心榭旁的假山有松塌落实,微臣奉命前来查看,却在假山里头发现了一块女子的手绢,是重莲绫所制,”他隐晦地补充:“上面还沾了些……痕迹。” 柯文华说完这段话,心中竟然有落下大石的松快,他怀揣这么大一个秘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如今禀报给了太子殿下,相信以太子殿下的聪明才智,定能做出合适的决断。 陆修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重莲绫是阆中特产的丝织品,精致细润,宫中妃嫔都很喜欢用来制成手绢,若是没有特别的刺绣,很难对应查找出主人的身份;而俪心榭的宫殿早年间失过火,还烧死了一位妃子,从此被视为了不祥之地,来往的人少了,更显恐怖幽森,白日里宫人都恨不得绕道走,除非是为了避人耳目才会想往那里去。 明明是足以震惊宫闱的皇家丑闻,太子殿下却十分冷静,只道:“既然柯大人有胆量向孤禀报此事,想必已经查探出眉目了?” 柯文华禀报此事自有他的用意,一来的确是做到了宣成帝要求的拖延时间,把太子殿下留在此处;二来他也算是尽忠职守,只是这责任太过重大,他无力承担,只能推给太子殿下;三嘛……也算是为太子妃之事做个铺垫,不过看太子殿下这幅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便轻松起来,想来知道了太子妃的事情,殿下也不会过多在意的。 见太子殿下不接招,他摇了摇头,道:“微臣的确想过查询近日男子出入行宫的记录,可往来的皆是朝中大臣与几位殿下不说,昨日皇上还急召唐指挥使进宫,至今还有一大帮锦衣卫镇守在瑶华宫呢。” 说白了,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陆修珩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里的重点,不动声色道:“既然已有锦衣卫调查此事,想必父皇已有决断,就不劳你我操心了。” “这……”饶是柯文华自诩才思敏捷,此时也不禁语塞,他该说什么,总不能说锦衣卫查的不是宣成帝的绿帽子,而是太子殿下您的绿帽子吧?! 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陆修珩便已经确认了心底的疑惑,既然锦衣卫进宫为的不是秽乱后宫,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唐指挥使亲自出马的,又有什么事是需要宣成帝伙同这一帮大臣,用各种理由将自己困在此处的? 反观近日的流言,分明是冲着自己和沐夷光来的。 柯文华眼见太子殿下冲自己皮笑肉不笑道:“多谢柯大人告知此事,孤还有要事,便不多留了。” 眼见自己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都没能留住殿下,柯文华慌忙起身去追:“殿下、诶、殿下,还有那鞑靼扰乱边疆一事,您、您也不管了?” 见太子殿下从殿中走出,外边的文臣武将齐刷刷跪了一地:“殿下,国事为重啊!” 陆修珩步履未停,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几位大臣立刻噤若寒蝉,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没一个敢站出来,只能任太子殿下扬长而去。 大家在殿前互相埋怨:“你怎么不把太子殿下拦下来呢?” “我怎么拦?难道我还能抱着太子殿下的腿不让他走不成?” “要不,咱们跟上去?” “你疯啦,太子的热闹你也敢看?” “你疯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说,若是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下场,皇上那里怎么交待?” ……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互相推诿一番,最后推选了安齐与柯文华作为代表去劝住太子殿下。 户部尚书与上林苑监正磨磨蹭蹭扭扭捏捏,最后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 沐夷光今日莫名觉得心慌,难得早起用了一回早膳,眼皮又一直跳个不听。 刚刚用完早膳不久,青霜便前来禀告:“娘娘,锦衣卫唐指挥使在门外求见。” 原来是锦衣卫来了。 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但是她莫名有种最后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觉,点点头道:“宣。” 唐言几乎每年都会跟随宣成帝前往行宫避暑,但还是第一次来到太子在此处的府邸。 此处并非富丽堂皇的高门大宅,而是清远别致的轩宅雅居,其间碧水青竹,绿柳含艳,只是庭院中不知为何还摆着一个烙饼的土灶,虽然格格不入,但也别有一番生活情趣。 唐言进了门,他虽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妃娘娘,仍旧为主位上女子的美貌晃了眼。 他在心中暗叹了一句红颜祸水,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沐夷光正襟危坐:“唐指挥使不必多礼,太子殿下今日去了行宫,不在府中,不知道唐指挥使拨冗前来所为何事啊?” 唐言向上拱了拱手道:“微臣是奉宣成帝的密旨,前来追查一封极为重要的密信。” 听到“密信”这两个字,沐夷光自然不会往自己的身上想,第一反应是不是太子殿下有什么把柄落入别人手中了。 锦衣卫的名头虽大,但还吓不到她,沐夷光挺直了脊背,摆足了护夫的架势:“锦衣卫办案,自是应该全力配合,只是太子府邸不比别处,近日殿下又为宣成帝起草了不少机要密牒,若是为了查一封密信而顾此失彼,反倒不妥。唐指挥使不妨在此稍候片刻,等殿下回来了,本宫亲自向他解释,左右府里的人都在此,不会耽误唐指挥使的大事。” 唐言却当她是心虚,还妄图搬出太子来压自己,他冷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娘娘莫非还以为殿下会护着你不成?” 沐夷光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神色茫然地看向唐言。 她本来年岁就小,这样一副眼神清澈、懵懂无知的样子的确很能唬人,唐言也不禁怀疑起自己听到的证言来。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干脆直接摊牌道:“既然太子妃娘娘听不明白,微臣就说明白好了,有人向皇上秘密检举当今太子妃德行有亏,与人私通,微臣是奉命来调查此事的。” 说话间,他向沐夷光出示了宣成帝的密旨,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下令道:“来人啊,搜!” “娘娘!” 青霜和长缨在旁边急得不行,甚至想要去行宫向太子殿下求援,不等锦衣卫阻拦,沐夷光已经劝住了她们:“不必了,本宫行得正坐得直,任由他们去搜便是。” 唐言一愣,太子妃的反应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莫非此事还有什么变数? * 陆修珩赶回来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惜陈念巧的证词过于清晰,锦衣卫们也目标明确,搜寻时直奔西厢房而去,不一会儿便将太子妃娘娘的妆匣捧了出来。 直至这时,沐夷光的脸色终于变了。 自己在漠北与谢衡相识之时两人交换的信件,回到京城之后便断了书信往来。过去的这些信件全都被她视若珍宝地藏在了自己的妆匣里,连青霜和长缨都不知道。 后来赐婚、失忆、和好……如此多的事情接踵而来,她早都将匣子里这叠信件给忘了,没想到竟然在此处栽了跟头…… 唐言办案无数,见太子妃娘娘如此反应,便知此案已经有着落了。 他莫名叹了口气,伸手要去开那妆匣,却听得一声怒斥:“住手!” 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唐言只好停下动作,带着锦衣卫们跪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青霜和长缨也跪在地上,眼里激动地涌出泪来,只有沐夷光愣愣地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她感激殿下及时回府相助,但她宁愿下狱,也不想此事在殿下面前撞破,更不想殿下心生误会。 不等她行礼,陆修珩已经站在她身前护住了她:“唐指挥使好大的威风,竟然还知道孤是太子,太子居所便是如此儿戏,任人搜查吗?” 太子殿下平日里已经足够让人胆寒了,如今发起火来,几乎是人人自危,就连跟在他身后赶来的安齐与柯文华也跪倒在地,两股战战,不敢说话。 唐言只能庆幸自己出发前求了皇上一道旨意,此刻俨然已经是他的护身符了。为了说服太子殿下不再阻扰自己,他不得不把话说得难听一些,好让中了美人计的太子幡然悔悟:“启禀殿下,微臣是接到密报,奉了宣成帝的密旨,前来搜查太子妃与人私通的信件,就在此妆匣中。” 唐言双手举着宣成帝的密旨,装作要奉给太子殿下的样子,行进的时候却“不小心”带到了旁边的椅子,方才一时情急,那妆匣本来就没有放稳,此时稍微施与一点外力,便已经倾倒在地。 没人再关注那封密旨,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妆匣,“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上好的珠宝翡翠滚落出来,散落一地,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藏在最下方厚厚的一叠书信。 惊讶的吸气声过后,便是极为刻意的安静。 毕竟被妻子戴绿帽子已不能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宣扬了出来,就算太子妃是沐将军嫡女,太子殿下也不可能再容谅她了。 只有唐言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他在太子这里也总算是有个交待了。 会客厅内落针可闻,太子的脚步声便显得尤为清晰。 只见他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过去,伸手拾起这厚厚一叠信件,云淡风轻道:“这是孤的。” 太子殿下太过从容镇定,实在不像一个绿云罩顶之人的反应,唐言不仅开始怀疑是否情报有误,众人也开始思考这是否是刻意针对太子殿下的一桩阴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沐夷光的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殿下方才护住她,就已经很令她感动了,如今还要为了她,认下自己根本没有为他做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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