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加之地龙的热气充盈着内室,她紧紧拽着佛经,开始变得有些口干舌燥。 “......如堕恶趣,地藏菩萨方便力故,使令解脱,生人天中,旋又再入。若业结重......永处地狱......无解脱时......” “永处地狱......无解脱时......”就像她现在这般吗?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艰涩迟滞,拓跋纮原本闭目养神,渐渐察觉出来不对,一双凤眸倏地睁开。 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尽管佛经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出来额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莹白的肌肤上有些不太正常的红晕。 “啪嗒——”佛经掉在了地上,她半靠在桌案上,菱唇微张,开始喘着粗气。 “你怎么了?”他站起身来,一把将她给扶了住。 大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有些烫,“你发热了?” 阮阮此时已经没法回答,心中像有一把火在烧灼着,也不管其他了,她拽着他的衣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药,把药给我,快......” 药? 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拓跋纮的目光落在了屏风后的木几上,那里搁着一只描金黑漆提盒。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只盛满了药汁的白瓷碗,看她眼睛几乎落在了上面,似是很是渴望,他直觉有些奇怪,想多问两句,阮阮却有些等不及,几乎是一把自他手中抢了过来,药汁洒了不少在他手上她也不管,只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起来。 那碗药不少,因得喝得急,有茶褐色的药汁自她唇角溢了下来,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到了素白的衣襟之上,她将碗中的药汁喝完之后,竟然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 拓跋纮眸光变得幽深,但他有所克制,因为有更想知道的事。 “这是什么药?你身子不舒服?” 阮阮刚服了药,没有之前那么焦躁不说,心里有种极度的愉悦,“没有什么不舒服,这是解药,喝了就好了,今日是最后一剂,明日就不用服了。” 说罢,她十分开心的抬起手臂,在他面前轻轻转了一圈,语调颇有些飘飘然,“看吧,我好着呢。” 她常年练舞,体态动作轻盈无比,腰肢柔软纤细,裙衫随着她的旋转慢慢散了开,暗色花纹流光浮动,煞是好看,转完之后,还心情甚美的朝他福了一礼。 除了在菩提斋那会儿,其他时候她对他一直是惧怕的,戒备的,何曾像现在这般和颜悦色?心里有根弦像是被拨了动,发出悦耳的铮鸣,连带着他也心情开阔了起来。 但这种开阔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看见她竟然垂首开始去舔方才滴落在襟口的药汁时戛然而止。 “你在做什么?” 阮阮听得这声,抬头看向他,比起已经渗透进布料的药,他手上还有方才洒落的没有来得及处理的药汁,因得室内热,已经成了茶褐色的印记,她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怔怔看着他的手。 “无事,朕等下让王扶......” 话未说完,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握住了他的手,放至了她的唇边,轻轻舔舐了起来。 濡湿的柔软的小东西发出“啪叽”的水声,瞳孔倏地放大,有那么一瞬,拓跋纮几乎要以为她是在刻意纠缠他,可是这怎么可能?她明明...... 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她并不是在勾缠他,她是顺着那茶褐色的印记,在舔着药汁,而她的眼神...... 怎么说呢,他从未在她眼中看见那样的眼神,明明很亮,却又不甚清明,像是小动物一般,没有理智,只管吮吸自己想要的。 他一把将手给抽了开,阮阮神情有一瞬的疑惑,随即想再去牵他的手。 拓跋纮无奈,索性将手举了起来,阮阮见此,踮脚跳了起来想去抓,试了几次都没有抓到之后,她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看着他,“给我,我还要。” 看他不为所动,她挤出了两滴眼泪,撒娇一般拉扯着他的衣襟,“拓跋纮,我还要。” 拓跋纮当然不可能再给她,压下眼中厉色,耐心哄道:“你已经喝完了,去睡会儿,明日就好了。”虽然他现在有些不相信。 阮阮此时再不信他,看他不给她,她脸倏地变了,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快给我!” 拓跋纮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若是不给呢?” 此言一出,阮阮也感受到了他的决心,眉目一下子红了,拽着他的衣襟作势往他身上跳,拼命去拉扯他的袖子想见他的手拽下来,已然一副失去了理智的样子。 衣衫被扯得很是凌乱,再这样下去还不知会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她清醒下来,弄清楚她为何会这样,拓跋纮当机立断,一个手刀拍在了她后颈,人立马晕了过来,他一把将人抱住往榻上放。 “来人,来人。” ...... 拓跋纮摩挲着腕间的指骨,眼中有杀气一闪而过,“她这症状,是从何时开始的?” 青芜跪在一旁,瑟瑟发抖,“回陛下,是七日前,之前每次服药,主子都有些焦灼,服药之后也异常难受,但那之后,就开始慢慢接受了。” 绛珠补充了一句,“倘若不服药,娘娘整个人就会变得异常焦躁愤怒,直到服药方才可解。” 医士闻此,确定了判断,“陛下,这就对得上了,娘娘这药乍看没有问题,属下查阅了古籍,也确实是这么个拔除方法,但问题就在像娘娘这般大剂量服用,很容易成瘾。” 绛珠诧异地看向医士,青芜也有些难以置信,“成,成瘾?” “是的,成瘾,”医士捋了捋胡须,“倘若一直只是小剂量压制,则不会有这些问题,相当于把身体当容器一直把蛊养在体内,现在的情况是,蛊虫虽然已死,但是身体与这药相结合,就像服用了五石散一样,会产生欣快,感,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依赖。” 南唐有许多贵族喜食五石散,花费甚巨不说,精神与身体的状态都很差,就连那老皇帝也不例外,因此青芜跟绛珠听得这话,忍不住惊呼出声。 难怪那时候她的状态那么奇怪,将药汁喝得一滴不剩不说,甚至抛洒的也不放过。 手上动作一顿,拓跋纮抿唇,“有什么后果?” 医士沉吟片刻,方才委婉道:“随着次数增多,对这药的需求会加大,这药方里面有许多虎狼之药,易毁人心智,丧失精气神,最后形容枯槁衰竭而死。” 利用完之后,还要一步步摧毁掉,给她种下蛊虫的人,到底该有多恨她?才会算计至此。 “可否戒断?”拓跋纮冷冷问道,声音像是淬了冰。 “娘娘服药已经有一段时间,入了髓的人,不让她服药就像是百爪挠心,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药,想要戒断,恐怕……” 他本想说很难,但是却突然觉得殿内威压迫人,想了想还是道:“倘若意志足够坚定,或许可以做到。” 拓跋纮沉默,整个内殿的气氛很是沉肃,良久,他才开口,“既是对这药成瘾,你是否可以想办法配制跟它差不多的药,只是药性稍减,成瘾性没那么大的,如此一来,戒断自然容易一些。” 这个想法倒是一个思路,医士思索了一下。 “陛下,臣倒确实知道有可替代之物,但也有一些问题,因为成瘾性没那么大,相对的愉悦感也没那么强,一则娘娘可能不会愿意服用,二则替代之物容易产生一些幻觉,加之断药,人会特别暴躁易怒,需要有人一直小心看护。” “陛下,奴婢从南唐到北魏,一直都是跟着娘娘的,还请您把这事交给奴婢,奴婢一定会守护好娘娘的。”青芜眼泪汪汪的保证。 绛珠也跟着跪伏了下来,身体几乎贴着地面。 拓跋纮看向医士,多年的默契让他知道他定然还有话未说。 果然,医士见此,叹息一声,“事情没那么简单,药瘾发作的人,是会不计任何手段找药的,也根本听不进劝告,甚至会为此伤人伤己,娘娘这样的状态,每纵容她再多服一次,戒断的难度就会加倍,最好的办法,是将人事先......绑起来。” 青芜一听这话,有些傻眼,将娘娘绑起来? 不说尊卑有别,她们也根本做不到,其实这些日子两人都隐隐感觉到了不对,每次服完固定的分量之后,娘娘都会要求再喝,她们拒绝过,也劝过,可是每一次最后都妥协了,没想到也正是因此,药瘾更加重了,今日给的量不少,却没想到她仍觉不够。 两人的神色自然落在了拓跋纮的眼底,他回头,看了眼静静躺在榻上的阮阮。 白皙的肌肤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秀眉紧蹙,鼻翼与菱唇翕动着,呼吸很是灼热。 虽然人昏迷着暂时醒不过来,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而且看她样子似乎很是难受,必须立刻着手开始。 “谁都不准绑。” “这几日朕会守着她。”
第39章 ◎因为你天生阴险卑劣,没有任何人会真心爱你。◎ “呼——” 阮阮浑身一颤, 像一个刚被救起来的溺水之人,猛地睁开眼睛,口鼻大开大口大口呼吸着。 忍冬缠枝纹的雪白鲛纱帐被撩开,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进了来,凤眸微挑,薄唇抿直, 不是拓跋纮是谁? 呼吸稍微平复了一点, 她慢慢坐了起身。 “陛下如何还在此处?”她仰起脸, 满是戒备的看着他, “青芜跟绛珠呢?请让她们过来。” 白皙的肌肤依旧泛着红潮,说话间有些喘, 因得方才说话时尽量压抑, 说完之后她悄悄别开脸大口呼吸了下。 拓跋纮看了眼榻旁的春凳,他人高腿长,春凳对他来说有些矮, 腿根本伸不开,索性直接坐到了榻边上。 “朕不是告诉过你,她们有事情,这几日朕都会在这陪着你。” 说罢, 转身自一旁的木几上将药碗端了过来, 递到了她的面前, “先把药喝了。” 阮阮一听这话, 整个人都有些崩溃,心中的烦躁再压制不住,“我才不要喝这个, 你这个味根本不对, 我要喝我自己的药。” 拓跋纮无情地拆穿她, “你自己的药?昨日不是最后一剂么?你的蛊虫已经解了,根本无需再喝那个药了。” “我,我想再巩固一下......”她有些心虚。 呵,这已经是她找的第五个借口了,看她这样,拓跋纮将药碗递得更近了些,“是巩固还是有瘾,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被这样直白的戳穿,阮阮心中烦躁得很,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不肯给不说,还一直让她喝这令人作呕的药!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你真要让我喝这个?” 因得已经闹了一整日,又一滴水米未尽,她整个人看着很是憔悴,发丝凌乱,眼睛肿的像个核桃,绝望的看着他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要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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