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绝世神剑的名字阿俏也想起来了,就叫紫薇,她很不喜欢它,因为徐薇曾拿剑对准过她,后又拿它一剑穿身,献祭长原。 记忆到二人出境为止,剩下的再也记不起来,只能靠她自己去找。 郁琮仙尊法器无数,有一前尘镜,名为“问去”,可照看前世今生。 说实话,这法器的存在阿俏不太信,有点像骗人送死的幌子。 鬼城内太久没有正经修士,修行全靠地气,许多邪修已到了彻底失智的边缘。不诱惑一些修士进城,饿急眼互食,只会越来越疯癫。 她是被两个大耳巴子刮醒的,恢复记忆以来好容易睡个好觉,她正在梦里做酣睡,忽觉脖子一痛。一睁眼,迎面两掌,劈啪两个大耳光炸在耳侧,扇得她当场清醒,一脚将对方踹出两丈远,“砰”地拍到墙上,摔下来不动了。 若以大乘修士的修为来算,她这一脚,惊天动地,直接能将其踹成一面沾墙的皮饼。但对方的生命力远比她想象的要顽强,而她也恰好心魔神伤未愈,两厢巧合下,只有那面无辜的矮墙受了委屈。 没多久,扇她巴掌那人恶狠狠地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冲过来,又想扬掌。阿俏反应依旧快,依旧一脚踢他两丈远,不过这回他没再爬起来,四肢青蛙刨水似地在地上划了几下,彻底凉了。 阿俏咳了一声,摸摸飞快肿起,像馒头似的两颊,嘶嘶抽气。 当年她看小说被她妈逮着,鞋底板子照着胳膊抽,也没见这么疼。 她从地上站起来,运诀调气,等痛感稍轻,皱眉走到墙边,踢踢那晕死过去的男人:“醒醒。” 满脸是血的男人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莫不是死了。 她伸手指一探,还有鼻息,放下心,甩了道心诀过去。 半炷香后,男人缓缓醒了,看见阿俏就坐在边上,一拍地起身,恶狠狠道:“也就现在还有点脾气,等会进去指不定怎么哭!” 说完,他连脸上的血都没擦,一把将阿俏拽起来,三两下用绳捆了个结实,连拉带拽地出了矮阁。 被揍成这样还不怕她,竟还是个勇士,阿俏稀奇。 天空依旧是黑夜,但想必已不是睡前的黑夜,她这一觉睡了很久,自己有意识,这已是第二天的入夜了。 瑶光殿内各楼檐下所挂明灯燃用的是虫油与蚕丝,灯火明亮,同时又有一股奇香。阿俏对香味有阴影,提前屏息,踉踉跄跄地被拽到一座异常精致的阁殿前。 这座阁殿比其它楼阁都要高,檐下明灯亮得像日光,又有浮金,殿墙上画有黑红的阵纹,说不出的怪异。 阶下有一男人在跪着,脸蛋秀美,穿着葳蕤的修袍,领口松垮,露出修长的脖颈与半边肩胛。 阿俏觉得不太妙。 她想起街头看见的方修士和被他鞭笞的少年,心中暗道不会吧,就感眼前一暗,眼睛被一条黑带蒙住,在脑后绑了个结实的死结,勒得脑瓜子疼。 先前扇她那男人在身后冷笑,“穿得破破烂烂,也就脸还能看过去,”说罢,他扭头对跪着的男人道,“你穿的倒是好看,进去一样得哭!” 这男人好大的怨气,恐怕是昨晚发现自家祖坟给人刨了。 阿俏扭扭手腕,心魔伤还有些余韵,内腑隐隐作痛,一会儿动起手来可能得挑着时机。 忽然,前方殿中传来一声长吟——是一道男女不辨的声音,声量极高,似乎来自人首锣。 她感到周身一紧,一道术阵将她两手锁住,动弹不得。很快,脚下也一重,一侧的秀美男人哼了一声,料想和她一样,被阵法压制住。 腰后传来一股力,推着她往前走。看不清前路,她懒得动,就一直由阵法推着前行。 郁琮仙尊堕邪后癖好非常,竟要一夜双情,选的还是一男一女的修士,难不成双修也讲究阴阳互补、以免亏空? 阵法推行速度很快,半炷香后,腰后的力量消散,阿俏站直,手上的禁锢却还在,这时,她听得身旁的男人低低道:“姑娘屏息,香中有异。” 好心人,冒死也要提醒她,阿俏感动,打算回句谢,忽然意识到对方说话的声音,似乎有点喘。 阿俏:“……” 她很想自己是个聋子。 “道友也是被绑来的?” 对方低哑地说是。 阿俏觉得耳根子别扭,清清嗓子,“既然是被迫的,为什么还……”她顿了顿,思索一番,道:“穿得这么得体?” 男人显然被她嘴里蹦出来的“得体”二字整失语了,好一会儿阿俏才听得他回答:“姑娘可知,郁琮仙尊癖好非常?” “略有耳闻。” “据说仙尊每夜召幸二人,事后一位留在身旁伺候,一位扔入上清阵。” 阿俏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留在仙尊身旁侍奉?” 男人悲哀道:“我只想活命。” “受尽凌'辱也无所谓?” 他咬牙:“区区鞭刑而已。” 是,区区鞭刑,何至于要死要活。 阿俏收了声,她听到空中有异样动静,似乎是脚步声,但太轻,仿佛不过脚趾点地。 手上脚下的禁锢骤然散开,蒙眼的黑带也自动散开,眼前骤亮。 只见阁殿深处,薄纱层叠,金兽软香。 巨大恢弘的墙画下站着一个散发的白衣男人,俊美若神。他赤'裸双脚,手拿一把细长软剑,半垂着头,落发遮住了他半张脸,另一半映在烛光下,眼神幽静。 郁琮仙尊。 外头那么多香灯,里头燃的却是普通蜡烛,仙尊好情趣。 阿俏垂下眼眸不与他对视,但听旁边传来噗通一声 闻了异香的男人摔倒了,他满脸浮着不正常的红云,倒下后伏地磨蹭着地上朱红的软毯,衣衫半解,露出大片身子。 阿俏自以为年纪轻轻见多识广,却没见过这等画面,比死人来得还要冲击。 那街头的少年虽也跪地流露情态,但好歹穿着衣服——她此刻多渴望自己又聋又瞎。 “仙尊……”倒地男人口中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仙尊抬头,露出另半张脸——半面枯骨,状若恶鬼。 地上的男人当场卡住。 阿俏也叫了一声“仙尊”,但叫得无比正直。 仙尊“嗯”了一声,软剑丢到脚边,轻声问:“你是什么人?” “无名散修,初到云京,误闯了京殿,被抓了进来。”她道。 仙尊道:“我问他。” 阿俏:“……” 躺地的男人连忙爬跪起来,磕头道:“回禀仙尊,小修成阳。” 成阳,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阿俏凝神,细瞥几眼,这回觉得脸也熟了。 她不是个脸盲的人,尤其记人的记性极好,下意识在脑海中反复搜刮与之相似的面孔。 几秒后,脑子里蹿过一张姣好的脸,她赫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淮阳,成阳。 阿俏陷入了新一轮的震撼。 成芸的弟弟是凡人,身无灵府,怎么会成了修士? 郁琮仙尊缓缓走来,想来他堕邪之前应当饱受赞名,堪比画中神仙,就连衣角摆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烛光下白衣胜雪,美得惊心动魄。 他走到两人面前,先是看了阿俏一眼,发现她还不跪下,后退了一步,看着成阳,问:“你是何方修士?” 成阳道:“淮水修士。” 仙尊又问阿俏:“你呢?” 阿俏也答:“我也来自淮水。” 仙尊点点头,半边骷髅脸对着她,另一侧对着成阳,淡淡道:“你二人对弈。” 说罢,他抬手。 地上落下两条长鞭。
第56章 心外无我 两根长鞭落在地上。 想必, 仙尊口中的“对弈”,不是下棋。 仙尊回到了壁画下,捡起了软剑, 好看的半边脸映在光下, 仿佛又飞回了画里。 阿俏没动。 不是因为鞭人太没下限, 而是因为对方是成阳。 成芸的弟弟。 她忍不住去想,那夜她在后山,成芸的灵堂树下留下了一根簪,成鸿有没有带回去。那发簪是长芙给她的,是清玉宗的东西,如果带回去,他们父子二人的日子或许会好过点。 “啪”的一声鞭响,阿俏愣住。 鞭子甩到她的肩膀,又从脸和脖子间擦过, 血渗了出来, 顺着脖子一路下滑, 滴到衣领, 又落到手背上。 成阳气吁,两眶通红。 他警惕地站在对面,手里的鞭子攥得极紧, 烛光掩映下他眼中的情绪有很多,惊慌,不安, 畏惧, 愤恨……种种交缠, 使人看不懂。 阿俏突然间就不想懂了。 她没伤害过成阳,成芸之死, 她心中有悔但无愧,平白无故挨了一鞭子,已是最大的让步。 “姑娘拿鞭吧,”成阳咬牙,“是我对不起你。” 仙尊在壁画下似乎是笑了一声。 阿俏拿起长鞭,握在手心。 这鞭子不是普通物件,挨了一下脖间火辣辣,肉好像要裂开。 仙尊好心提醒:“此鞭名为‘挫骨’,力势凶狠,受鞭后鞭痕一月不散,以你二人的模样,打起来当十分好看。” 阿俏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她沾满血的衣裳上得出“好看”的结论,她在血里泡了一夜,人都快发了。两脸遭扇,又挨了一鞭,出门只会被当作臭要饭的一脚踢飞——幸好,她本来就是合庄里的一个臭要饭的。 成阳又道:“姑娘,动手吧!” 这回他的嗓门变大了许多,刻意拔高音量。 他该早看出来阿俏的修为比他自个儿高出许多,这一喊,声势浩大,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阿俏不再犹豫,腕臂高甩,以灵振鞭。 只见鞭尾甩起,发出破空炸响。烛火交相辉映,长鞭黑影攒射,势如破竹! “嗞”一声裂帛。 郁琮仙尊手中软剑坠地——他的腕袖处撕裂开一道长长裂口,袖下皮肤伤裂,血一点点渗出,濡红白衣,滚落在地。 仙尊抬眼。 阿俏握鞭,挡在成阳身前,手中鞭尾正缓缓滴血。 如今她已会很好地掩饰心中情绪,不说话,别人从她脸上就看不出什么。 成阳吓傻了,呆呆地站着,直到阿俏出声提醒他躲远点,他才忙不迭地点头又摇头,最后红着眼睛大喊:“你会死的!” 阿俏头也没回:“我死,你就能活,不是正合你意吗?” 说完,她手中寒芒一亮,提鞭冲了上去。 阿俏已很久没打过像样的架。 她的轮回里,去清玉途中林中妖物对付了不少,人生高光在捅了徐薇一剑。幻境碎后,到了徐薇的轮回,赶来云京一路不断撞上邪修,都是凭修为直接空碾过去,没怎么耍过刀剑枪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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