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附灵,源自于他的神念。 他这人,菩萨皮囊,高不可攀折,竟能主动说出“执念太深”这样的话,阿俏差点就要问,是什么执念。 但想来也不会是为了她,就干巴巴地“噢”了一声,看向轻钩上悬挂的铃铛,不吱声了。 徐薇问:“还有要问的吗?” 阿俏收回目光,心想要问的你也不肯回答,问了也白问,但嘴上依旧很诚实:“还有件事我不太懂。” 徐薇:“嗯。” 阿俏问:“之前在须臾境中,你告诉过我实境与虚境的区别,实境只有元神能进入。那为何入了娑婆幻境,却能有肉身?” “并非肉身,”他道,“你所见的,皆为灵力所化。” 阿俏一愣,抬起手来,仔细端详,但怎么也看不出这身体到底哪儿像假的,“你醒来时,是什么时候?” 徐薇平静道:“鸿野之战。” 阿俏震惊:“鸿野之战已是百年之前……” 她心中默算,如今是宁志四十年,距鸿野之战足足近一百三十年…… 她愕然道:“你在幻境里待了一百三十年!” 徐薇点头。 阿俏大脑快速运转,快到冒烟,“那幻境外呢?境内一年,境外一天——” 不,不能这么换算,幻境与幻境间的时间也不一致,她所在的幻境只过了不到一个月,这边却已过了百年,时间显然不同轴。硬要说的话,只能以境外做标准。 但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真实,与现实几乎没有区别,有时她甚至会分不清自己所在到底是真是假。当日幻境碎裂,睁眼后一片漆黑,好似掉进了时空缝隙里,如果不是心魔占身,她恐怕会熬不过去。 “……娑婆幻境,真能撑得起这么庞大的世界吗?” 徐薇缓缓道:“有桑的树心,是须臾枝。” 阿俏怔了怔。 百年前的那位大修,催生娑婆,用的是须臾神力。 难怪,原著里有桑只是药树,与轮回毫无关系,原来娑婆的起源不是有桑,而是须臾神树。 须臾神树,是万物轮回的起点与终点。 “你……” 她“你”了半天,没“你”出任何结论,反倒把自己的脸给憋红了,好一会儿又是感叹又是丧气地吐出几个字:“真是逆天。” 徐薇被她的语气逗乐,笑眼盈盈。 阿俏无意瞥见这笑容,心猛地一跳,耳根发热,身上烫得像流焰逆行,连忙垂下眼睫,道:“流焰当真是幻境凝聚的神火吗?” “幻境结束后灵气归散九州,不会凝成流焰。” “那流焰是什么?” 徐薇:“天罚的痕迹。” 阿俏皱眉,没听明白:“什么天罚?” “娑婆逆天,入境之人会受到天罚,”徐薇看向她的眉心,“雷火灼身,痛不能挡。” 阿俏不妙,哈哈两声说是吗,“我却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不,有异样,但是心魔替她扛了。 每次逆行流焰,心魔都会占据她的身体,那时候她的意识趋近于无,全然受心魔支配,所以才能苟活。 她想到一件极重要的事:“百年前,你是不是也进过娑婆幻境,那你呢,岂不是也受天罚?” 她看向徐薇的眉心,什么也没有,立刻就想去摸他的腕脉,这时心魔突然冒出来,虽虚弱,但阴阳怪气:“你要摸他?” 阿俏一顿,“你活了。” 心魔:“你对他的心思若让他知道,恐怕这点真心也要没了。” 徐薇唤她:“阿俏。” 她抬头:“怎么?” 徐薇轻声问:“你在同谁说话?” 阿俏微怔。 刚才她明明是在心里同心魔对话,难道不小心说漏嘴了? 她扶额遮掩解释:“没事,我刚才想到,既是天罚,那应当施加在受罚之人身上。那日我在檀三山的藏书院,也看到了一簇流焰,但冯古古说它生自有桑树心,乃是神火,富含神力。” 徐薇看着她,道:“天罚一旦印下,刻印于神魂,永不消散。” 阿俏顺着他的话,“也就是说,炼化神魂,便能得流焰……” 她吸了一口冷气,天书院的流焰,原来是这么来的。 “百年前,除了你外,还有人进过娑婆幻境?” 徐薇却问:“冯古古是谁?” 阿俏:“……” 她憋不住:“这重要吗?” 徐薇用与她先前一模一样的语气回答道:“重要。” “是我在学宫结识的云京弟子,本命冯喆,也是术修。” 书里没提过冯喆,万一是要紧人物,至少得弄清真实来历。 阿俏想了想,具体描绘:“少年模样,粉面桃官,一等一的相貌,身饰命锁,性格……” 她决定含蓄些:“虽急躁,但挺有意思。你可记得,有这么个人吗?” 徐薇也给了含蓄的回答:“我并非谁都认识。” 似乎有股阴阳怪气。 阿俏“哦”了一声:“那宣融呢,想必你对他很了解。” 想当初她在小鸣山,也是这么胆大包天地回怼,说他脑子不好使,原来阴阳怪气这项本领是刻在灵魂里的。 徐薇道:“鬼修危险,别跟他走太近。” 阿俏说:“晚了,就是他绑我去的瑶光殿。” 徐薇沉默。 她又说:“关我的地方有禁锢阵,灵力被压制,我用血小方阵才破了禁制。” 徐薇蹙眉:“血小方阵需以血为祭。” “是,所以我一手的伤,还吐了好多血。” 他静了。 阿俏咳了一声,虚弱道:“一醒来,没力气,被人左右开弓甩了两个大耳光——到现在是不是脸还肿着?” 她虽睡了不知道多久,但连伤口都开始愈合,想必时间也不会太短,再肿的脸也该消了。 然而,适当卖惨,好处多多。 阿俏将两只还没力气的手费力地抬起来,低低道:“仙长,我手好疼。”
第60章 逆天之法 已不是当年的往生河畔, 也不是了无记忆的李绵,再矫情起来,并不是很得心应手。 要抱, 自然也不合适。 阿俏眼巴巴地看着徐薇, 眼神期许。 后者看着她的手, 终于在她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投降,一半叹息一半无奈地说:“你想问什么,都问了吧。” “真的不再瞒我?” 他点头。 阿俏:“不怕天罚?” 徐薇淡淡道:“区区天罚而已。” 阿俏肃然。 她问:“为什么我没看见你身上的天罚痕迹?” 徐薇答,有许多隐藏印记的办法,并且他的印记不在额心,而在肩后,气息一掩,隐藏起来不是难事。 阿俏又问,流焰在身, 血脉滚烫, 她每每发作好似全身都泡在油锅里, 为何他身体冰凉。 徐薇道, 剑修的身体,心法内行,一年四季都是凉的。 提起剑修, 阿俏问:“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有元神剑?” 徐薇蹙眉:“元神剑?” 幻境内的清玉宗,元神剑没入徐薇身体那幕, 依旧历历在目。阿俏心寒, 将当日之事转述, 徐薇听完,抬头探她灵脉:“伸手。” 一片绝对的静谧后, 他问:“我可说了什么?” 两个幻境里的他,一样,却又不一样。 眼前的,是阿俏所认识的徐薇,而另一个,则更贴近书中所描绘尊者形象。 阿俏道:“他问我,跟你是否是师徒。” “你如何回答?” “当然不是,”她捻捻指,无比正直地说,“只是你好心教我罢了,我总不能乱自认师。” 徐薇毫无感情地发出一声“嗯”。 阿俏继续:“也是他提醒我,须臾神树可塑肉身。之后,我因受惊,险些走火入魔……” 她悬心,将心魔之事摈去,低声说:“元神剑,一剑刺进你的胸膛,天地齐哀……” 临死之际,徐薇带她进入天柱秘境,往生河畔亡灵无数,须臾神树花开花落,幻境开始坍塌,视野内一寸一寸漆黑。 黑暗里她睡了很久,记起许多从前往事,却怎么也想不起,当年出境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并非剑修,为何会有元神剑?” 修得元神剑,至少要元婴修为,即便修为到了,剑道难行,想修出元神剑也十分不易,她不觉得这东西召之即来。 “难道……”她犹豫着问,“是天道?” 徐薇皱起眉,阿俏道:“我能感觉到天道的存在,它似乎并不想让我破境,而想让我困死在幻境中。” “为何这么说?” 她点向自己的眉心:“因为我没死在流焰之下。” 天罚印记,表明了天道已盯上了她,但天道也要守规则,既然不能以流焰逆行的方式将她抹杀,只能用幻境将她困死。 “幻境破碎后,我记起紫薇大阵前的事,但记忆只到出秘境,后面再多的事,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徐薇说,那些事有关九州崩坏,忘了也好。 阿俏笑了笑,平静道:“但你不知道,很早之前,我就在梦中见过,你死于天罚之下。” 她口中的天罚,不是流焰,而是九州崩坏后惩降的遮天雷霆,九州之内,无人幸免。 阿俏看向徐薇的胸前:“那把紫薇长剑……” 她在幻境中刺入徐薇胸前的那一记元神剑,与梦里长原跪立的尊者自陨一剑,诡异地在眼前重合,使她一时分不清何为虚幻,何又为真实。 她缓慢地抬手,将掌心贴覆到徐薇胸前,直到感受到心跳,才收回手,清嗓道:“长身鬼的石中梦你还记得吗?” “那是第一次,此前在须臾境中,我也梦见过末日之景,但是当时并没有看见你。直到长身鬼的石中梦,春山夜破墟时。” 之后她便有意入梦,所谓熟能生巧,再入梦已驾轻就熟了。 “所以我执着于宣融,并不是气你骗我瞒我,我对你的猜虑是从长身鬼开始,而长身鬼与宣融有关。你留宣融有用,他却有异心。背后捅你刀子,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一口气,她将所有顾虑都说了,一点底子也不留给自己,若心魔活了,一定要呸上一声,大骂恋爱脑没出息,活该被来来回回耍。 “仙长,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不仅仅是书中人,其它的心思不好言明,这点却毋庸置疑,“四娘与你,都是我不想割舍的人。” 这样的剖白,应当很叫人感怀,因为徐薇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深沉。阿俏被看得掌心发热,却不想输了阵势,迎难而上,双目灼灼,笃定道:“你信我吗?” 说完,她感到眼前一暗。 是徐薇抬手遮住了她的眼,没碰到额与脸颊,十分有礼地虚掩着,就像他们在竹林初见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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