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缘诗是窥天之语,佛尊要写下来?” 寥寥几笔,诗文已成,渡生放下毫笔,道:“实不相瞒,贫僧偶尔也有小小逆天之心。” 阿俏:“……” 他整理好衣袖,似乎转身就要走了,阿俏懵然跟上,却见渡生走到门边,顿了一下,回头道:“今日教谈,可否请姑娘……” 阿俏心领神会:“佛尊放心,我不会告诉尊者。” 渡生松了口气,微微一笑,终于走了。 走前,他留下一句话:“当局者,不可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道理阿俏烂熟于心,却琢磨不出渡生的深意。 方才他说,徐薇动摇与她有关,是说他成了灭世邪魔,是为了她? 这些话为什么要瞒着徐薇?他知道又会如何? 当局者不可破局,她是局外人,当真能有所希冀吗? 佛尊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天上一轮明月高挂。 阿俏叹气,等夜风吹来,衣袂与乌发一同飘起,才想起桌上的命缘诗。 她折回屋内,到桌边拿起来一瞧,当即耳根炸红,一巴掌拍了回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一夜,有人安枕,有人难安,有人乱七八糟地做了一场场乱七八糟的梦。 第二天一早,阿俏换了身行头,例行到竹阁那边打招呼,却见横玉不在,徐薇正与渡生在檐下对弈。眼下这两人,一个与她有隐晦约定,一个让她有隐晦心思,打招呼时她相当不自在,渡生看她一身劲装,头发高束,问:“姑娘外出?” 阿俏回答:“是。” 话是回的渡生,目光却在徐薇身上。渡生见状,将手中棋子放下,起身道:“贫僧早起出门时忘记关窗,先走一步。” 阿俏与徐薇不约而同地噎住。 等人走,阿俏踱步到檐下,别别扭扭:“仙长,早。” 徐薇示意她坐下:“今日要去哪儿?” “瑶光阁。” 他意外。 阿俏坐靠阑干:“听闻郁琮仙尊有一神器,名作‘问尘’,我想借来一用。” 说是借,实际上,她打算做那梁上君子。瑶光殿内修士诸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摸着,何况……她试探:“郁琮仙尊,此刻,还在瑶光殿中吗?” “上次为何不问?” 这话里莫名含着几分诡异的怨气,听得阿俏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别扭,环顾四周,确认竹院无人,这才纠结着凑近,小声措辞:“现在问不行吗?” 这六个字,应当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声音又小又软,蝶翼一样掠人心头。 徐薇手中的白子太滑,不慎从指缝间漏下,先撞上棋案,又弹落到案下,最后滴溜溜地逃远,消失在竹隙间。 阿俏纳闷紫薇尊者居然也会手滑,下栏想伸手去够,却听得身后的尊者缓缓开口:“过来。” 她心一抖,直起腰,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怎么?” 徐薇看着她。 她看着徐薇。 徐薇依旧看着她。 阿俏磨磨蹭蹭地挪过去,“隔着几步,也是能听见的。” 徐薇弯唇,右手五指相悬,落下一道小方阵。下一秒,那阵法又凝成一抹弱光,飞到阿俏腕上,触腕转为一圈诀纹,微微浮光。再过弹指,光影消散,全然不留痕。 “此诀名‘移光’,遇危则显,我便能及时赶到。郁琮仙尊虽不在京殿,但殿中仍有诸多大能修士,切记时刻注意安全。” 郁琮不在殿中,事情就好办多了。凭她的修为,虽不说一个打十,跑还是能跑掉的。 但是,徐薇这般温柔体贴,她心又痒痒不安分,嘴欠嘀咕:“仙长这么担心,为何不直接跟我一起去?” 徐薇一顿,淡淡道:“若一起,有人又要心不定。” 阿俏:“……” 谁心不定?反正不会是她,打死也不承认。 有人的脸红成了烧鹌鹑。 徐薇问:“流焰如何?” 有人答:“没事了,不过一时难捱而已。” 他点点头。 阿俏却还磨蹭着没走。 徐薇抬眼。 阿俏扭捏:“仙长昨日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我想要什么,你都拿来。我不让你做的,你就不做了……” 俗话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哄人时候说的话不能全当真,但阿俏还是揣着期待——他和别人又不一样。 果然,徐薇说:“自然算数。” “真假?” “我不爱说谎,也不轻易许诺。” 前半句说得很正常,后半句就有些……你知我知,意味浓浓。 阿俏:“你答应我的事,却也有没做到的。” 徐薇问:“何事?” 她停了停,摇头说没事,转而道:“昨夜渡生尊者来找我,你是知道的?” 徐薇:“嗯。” 阿俏:“你不问问,他都跟我说了什么?” “你想说,自然会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许久,她问:“仙长,你要做灭世邪魔吗?” “我并未入邪。” “但你要覆灭九州。” 徐薇:“你不让我做,我便不做。” 阿俏悬心:“我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徐薇微微停顿,随后撑起脸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好像是在撩人,一定是错觉。 旋即,阿俏又觉得,貌似不是错觉。 救了大命。 她还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有点变态。 她结巴了:“昨夜,渡生佛尊,给我看了一样东西……” “何物?” “你的命缘诗。” 徐薇:“……” 阿俏:“命缘里,仙长……” 徐薇垂眸:“命缘亦会随世事而变。” 阿俏心顿时凉了:“哦。” “那已是百余年前的命缘。” 阿俏继续:“哦。” 徐薇:“我不会如诗中那般……不端庄。” 阿俏木然。 好一个恪守男德的紫薇尊者,连夜为您绣锦旗。 阿俏:“仙长,我能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 “你对情爱之事了解如何?” 徐薇的笑变得很虚假:“人间百态,情爱过眼,于修士而言都是烟云。” “可我听说,修士也有结良缘,成道侣的。” “若两情相悦,良缘生花,也算是佳话,为何这么问?” 阿俏:“仙长有道侣吗?” 仙长刚端起茶杯想喝茶,听此杯子差点没拿稳:“……自然是没有。” 阿俏“哦”了一声,翻身下了阑干:“多谢仙长解惑,你喝茶吧,我先走了,天黑前归来。” 说完,她一阵风似的,跑没影儿了。 檐下,徐薇端杯看着院丛青竹,长久未动。渡生从院外推门而入:“阿俏姑娘性格直率,甚讨人喜欢。” 他想说的,应当是“甚讨尊者喜欢”。 尊者放下茶杯:“窗户关好了?” 渡生回到棋案边坐下:“贫僧记错了,我那间阁屋,是没窗户的。” 他在棋盘上定定看了看,道:“似乎少了一枚棋子?” 徐薇:“被我不小心掉漏入竹缝了。” 渡生抬眼。 徐薇神色淡然,拂手毁了棋局。 渡生豁然,笑着合掌:“尊者的这盘棋,看来是下不了了。”
第70章 偷鸡摸狗(二更) 阿俏:“他好像有点喜欢我。” 心魔:“哦。” 阿俏:“但他没直说。” 心魔:“哦。” 阿俏停下, 站在高阁顶端,万分纠结:“他为什么不直说?” 心魔提醒:“此处是京殿,你若再这样显眼地待下去, 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千百长剑戳成人肉筛子。” 那风吹得很大, 阿俏的身影在千百楼阁之中如同一只困雁。几个闪身与跳跃后, 猫儿似地落脚,无声无息,待直身抬头,身前俨然是瑶光殿的大门。 瑶光殿内仍有诸阁,穿过宫门,寂长殿道,了无人影。 京殿修士虽多,但鬼修无义,明哲保身是为上策, 不会上赶着到大乘修士面前来送死。即者便是修为上乘的, 也只是在暗中窥视。一路上, 阿俏感到多缕视线, 待她放出神识,这些视线统统收了回去。 原著里,郁琮仙尊殿下有几名大修, 名字难记,修为却极为超然。有一渡劫女剑修,世称“坐石尊者”, 曾是九州西北部八里的一名散修, 郁琮堕邪后, 坐石尊者弃剑碎道,自甘入仙尊帘下。 那夜徐薇捏碎郁琮的脖子, 若坐石尊者身在殿中,必定哪怕玉石俱焚也要为郁琮报仇。 坐石不在殿中,其余几名超然大修也不见踪迹,阿俏琢磨,神思又飘向上清大阵。 上清大阵,九处阵眼,每处都有一修士引灵。剔除宣氏一脉,还有八名,必然是修为极高、且能让郁琮信得过的人,坐石尊者与几位大修的消失,也就不难猜了。 阿俏敲敲心魔:“若我毁了上清大阵,仙长会揍我吗?” 心魔阴阳怪气:“他不是喜欢你,答应什么事都依你吗?” 阿俏虚心道:“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得征求他的同意吧?” 她这样自问自答,疯疯癫癫的,心魔冷笑:“就凭你?镇守上清阵眼的修士,哪个不是大乘圆满和渡劫,你去了也只是送死。” 阿俏:“你前段时间,还说我须臾树身,流焰神力,无所不能。” 心魔:“你可以杀个徐薇练练手。” 阿俏:“调皮,你说胡话,我就当没听见。” 她的脑子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心魔咬牙:“徐薇喜欢你,就让你这么高兴?你就只有这点出息?” 阿俏抬头看了眼天空,天气晴好,阳光明媚,适合郊游出行,不适合偷鸡摸狗。但鬼城里郊游,游着游着,容易掉进地气里,偷鸡摸狗反倒更合群。 她道:“再见,我要有出息地去偷鸡摸狗了。” 问尘镜是上古法宝,有神器之称。昔年云京太'祖缪天收集癖颇重,广游四方,收纳天下法器,还特地开凿了一座万丈石山洞窟来藏存。鸿野动乱时战火四溢,极北天川诸多宗门南下,几十年颠沛中天材地宝尽毁,神器法宝也流失各地,难以寻回。 战平之后,天书院迁徙至中州,与今日的第一仙门云京共居云安城。因此,有关鬼城的前身其实有两种说法,一是昔日广义上的仙门云京宗门,仙尊堕邪后宗门就成了今日的鬼城;二是精确到整个云京区域及天书院檀三山外围,暨云安城西北半部。 天书院明乌尊者已经陨落,宗门内部该死的死,该跑的跑,区分天书院和云京没多少意义,鬼城的邪修也不在乎门户门楣。不过那日初来鬼城,街头遇见的方修士就是天书院的,被人话里话外地嘲讽,竟也不反驳,可见天书院败落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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