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里,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看着漫天花朵。 在即将褪色时,阿俏问:“徐薇,若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命运是被规划好的,你会如何?” 画面渐淡。 徐薇道:“只愿得偿所愿。” 眼前全暗。 阿俏喃喃:“得偿所愿……” 短短四个字,何其艰难。 水镜又震,她定定神,做好准备,打算迎接下一画面。 但这回,水镜震得异常凶猛,水意四处涌动。阿俏察觉到不对,重新拿起剑,警惕地盯着这方寸却无边界的结界。 有光透射入,她蹙额,便见水镜逐渐变淡,阁楼内造渐渐清晰。等到结界消失,她得以窥看全貌,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身在阁中。 什么结界能让人看见前尘往事?长身鬼的石中梦也没这么好使。 很快,她找到了结界的来源。 阁中高悬处,有一面碎镜,那镜子已经四分五裂。她一抬手,碎镜片前前后后地飞来,落到她掌心,七拼八凑勉强拼好,角落却少了一块。 虽有缺失,却仍然能感受到它完整时的玄妙。 神器毁坏后,会短暂形成墟境,就好比大能修士死后灵府会化作灵墟。墟境会以诸多形式存在,幻境、结界,甚至是一场大梦。一旦经外力破坏,墟境就会坍塌,神器的最后一缕灵力也将随着墟境的消散而彻底消失。 方才她进入的结界,应当就是问尘镜碎后形成的墟境,这种墟境持续不了多久,但好在关键的记忆都没被错过,虽是零碎的,却有大用。 阿俏将碎镜收好,环顾阁内,这座楼阁比其它楼阁要高出数层,却看不见藏物,应当是被刻意隐去了痕迹。 那问尘,是有人刻意在她来前毁了它。 徐薇? 他答应过她不再隐瞒,也说过,她想要便给,不会不守信用。再者,他也一定知道,神器碎后会有墟境,真要阻拦就应该把问尘毁个彻底,何至于这样半毁不毁,尸体还摆在她脑门上。 毁了问尘的,一是知道她要来寻镜,二是不希望她记起前尘往事。 知道她要寻镜的,只有徐薇,他也的确说过,前尘往事不记为好。 阿俏纠结。 半天,她还是选择相信徐薇。 就当她再赌一次,反正自合庄起,她就是个老赌徒了。 出去的路途不算太顺畅,瑶光殿遭雷劈起了火,动静不小。 倒不是说事态有多严重,而是凑热闹的人太多,并且不是挤在瑶光殿围聚,而是独来独往地出现在京殿各处。一路上甚至还碰上了几位大乘,都躲在暗处,彼此试探提防。 离开京殿抵达鬼市才知道,瑶光殿之事已经传遍鬼城,而各处议论的,不是天雷从何而来,而是郁琮仙尊去哪儿了。 “瑶光殿是昔日云京的中殿,郁琮仙尊总不至于让天雷对着脑袋劈。” “一个月前就没听见过仙尊的消息,闭关了?” …… 诸多说法,没一个说到点子上的。 阿俏拿完伤药,忽然听得一人问:“那紫薇尊者呢?” 有人取笑说话人:“方修士,还惦记着紫薇尊者呢?” 角落里的方修士,正是一个多月前街头鞭笞少年的那位,面前摆着酒,远离人群。周围人知道他癖好非常,丝毫不怕得罪,口中乱七八糟地搓揉:“紫薇尊者二百有余,恐怕比您爷爷的年纪还大,方修士真是口味独特。” “奈何徐十七太貌美,让方兄连天书院于清玉宗的过节都忘了。” 阿俏在无人处安静裹伤,耳里的话一句没落。 清玉宗已复址天川,许子息的尸骸仍挂壁山上,这位方修士,应当不是对徐薇感兴趣,而是想折辱清玉宗,以泄心头之恨。 这些整日混迹街头的邪修,修为都不算太高,百人里能挑出一化神都算难得,大多是些元婴修士。除非黑阁显市,大能修士不屑与之为伍,不会露面。 也就是说,眼下她把这些人宰了,其实也没多大危险。 阁内喧吵,她感到心烦,心魔趁机揪着这一丁点念头,冒头作祟,幽幽道:“他们该死。”
第73章 云喜佛香 “前几日, 有人在城北见过徐十七。” “城北,是谁?” “云喜佛窟的人,听说还将曲灯尊者的左膀右臂给杀了。” “哈哈哈, 当夜我也在场, 何止左氏那俩, 当夜死伤者数十,曲灯人前端得人模狗样,见着徐十七不还是吓得倒地就跪!” 说话那人,阿俏瞥了一眼,十分面生。 当夜云喜佛窟的淫修太多,几百号人,这一张丢尽人群就找不到的脸,很难让人产生印象。 那姓普名通,号“平平无奇”的淫修, 当即吸引了诸多目光。有人问他, 曲灯尊者如何, 他极尽轻蔑之能事, 说其不男不女,贪生怕死,羞与之。有人问他, 徐十七如何,他则遮遮掩掩地嗤笑,道, 外传紫薇尊者模样如何出众, 当夜一见, 不过是一张毫无姿色的脸,还不如曲灯登得上台面。 “不过好端端的, 他怎么会去为难云喜佛窟,”接话人打了个寒颤,“莫不是杀瘾大作,想如三年前那般,再戮城一回?” 四下顿时寂静了。 漫长的死寂后,那位普通淫修摇扇道:“听闻,那夜徐十七行凶,是为一女修……” 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模样。阿俏听不下去,敷衍完心魔,手腕一翻,悄无声息地捏了道禁言诀飞过去,随后起身,毫不留念的走了。 走出十来米,还能听见后头的动静。 “道友,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道友!你脸怎么肿了!” …… 回到曲水流丹,不过正午。 窗门紧闭,灵蝶腾飞。阿俏拿了纸笔,传音问:“你对郁琮仙尊,了解如何?” 灵蝶送来宣融的声音:“知之甚少。” 阿俏沾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云京之史,若要追溯,可绵延至千余年前。 据原著描述,自缪天尊者起,云京便九州有名。鸿野战后清玉败落,云京取代其成为九州第一仙门。时天书院从天川南下,迁址中州,云京、天书相邻而望,加之战后东佛太初寺东迁,三宗集聚中州之地,中州就成了天下群英荟萃处。 郁琮仙尊在成为瑶光殿主前,曾是云京内门弟子,籍籍无名,大器晚成,在阙平末年偶得传承——约莫可以说是,坠下山崖,巧得机缘,一跃成为天下高手之列。 鸿野战后五十年,旧尊仙逝,郁琮登位,号“郁琮仙尊”。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尊者、仙尊、魔尊,各种称呼,各式各样,眼花缭乱,有的名副其实,有的只能听个半截儿。 不过郁琮仙尊当是九州诸多自诩尊王之辈中,少数的能担当得起“仙尊”名号的那个。他那把枯骨剑,传承上古遗迹,位列天下名剑榜首,就连子哭剑也位列其次。 名剑排行榜行三是嵇无双手中的无双剑,书里曾提及过一嘴,也是千百年前的某位大能的遗留之物。 郁琮登位不久后修成渡劫,引得九州大动,从元婴到渡劫他只花了二十多年——九州也有徐薇、侯礼闻这样十多岁就及金丹的逆天之才,但天才毕竟罕见。嵇无双这类,三十虽不到就成元婴也是少数。 寻常人从练气到筑基再到金丹,至少三五十年;能成元婴,就说明在修行上算得有天赋;若能化神,便站在修仙者前列;分神与大乘,则是高手中的高高手,天玑榜在名在册。大乘再往上,则是全新领域,半脚成圣,只等圆满渡劫,羽化成仙。 郁琮修达渡劫时,年岁约莫在百岁,他的年纪比二白长老还要稍大些,出关不久就在京殿创立学宫,天书院紧随其后,开放檀三山头,建立檀下学宫。 相较于天书院,第一仙门显得不太“接地气”,郁琮仙尊常年久居瑶光殿,门下大能修士众多,却也都忙于各自的修行,学宫的事悉一概由外门负责,内门修行者从不掺和——除了鸿蒙大会,九州诸多宗门在会上发现邪修痕迹,惊动了中州三宗,郁琮仙尊才露面出世。 “仙尊堕邪在三年前,但依我来看,他心中的邪魔,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种下。” 阿俏:“怎么说?” 宣融:“前辈可曾亲眼见过枯骨剑出鞘?” “见过。” 不仅见过,还曾被它指过脑袋,扎过胸膛。 “枯骨剑出鞘时,剑身长吟,需用血气、鬼气喂养,才能使其平静。” “你怎么知道?” 宣融笑了:“前辈忘了,黑水宣氏一脉,天生灵眼,能看见常人所不能看见的鬼气阴气。郁琮仙尊的剑中,有诸多被囚困的死魂灵,观其怨气,至少形成了上千年,因而长剑出鞘后难以控制。我曾亲眼见过,仙尊为滋养枯骨剑,每夜召幸金丹修士,掏空其灵府、凌迟悬吊,彻夜蓄血,放长剑在血池中浸泡。” “……你的意思是,仙尊堕邪,与多年前他的机缘传承有关?” “前辈可知道,地气蛊惑人心,最难攻克的是哪一类人吗?” “剑修。” “是,”宣融赞同,“天下剑修,有所成者,都历经百年的苦海寒崖,心无杂念,道心坚定不可摧折。地气想要污染这类人的心智,并非朝夕。郁琮仙尊已臻渡劫之境,大道成圣,又怎会因地气而一夜堕邪……” …… 和宣融谈完,已至午后,阿俏打了个短暂的盹,闭眼睁眼好似只有一晃神的工夫。纸上字迹已经干涸,她拿起来,确认没有错误,收入储玉,简单收拾了下赶去竹阁找徐薇。 宣融说的并非全无道理,郁琮仙尊一夜堕邪,想必另有隐情,这事只有问徐薇才能得到答案,并且她还有许多困惑处。 到竹院外,阿俏酝酿片刻,想先放只灵蝶进去探看,手诀刚成,意外瞧见院口站着一个人:一身夸张红衣,妆容艳丽的曲灯。 堂堂白日,太阳高挂,曲灯手中撑着一把红伞,没骨头似地叉着腰。今日他穿得虽然还是很招摇,但好歹衣服齐整了,没袒胸露乳的,头发也老老实实地用发冠盘簪,像模像样。 阿俏打量了一会儿,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像是来这儿观光旅游的,清清嗓子走上前,抱臂道:“曲灯尊者,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曲灯回头,瞧见她,眼睛一亮,又转为狐疑:“你是?” 阿俏捏了两只灵蝶,化蝶为刃,凌悬于空。 晴日下,蝴蝶刃身清光粼粼,曲灯恍然大悟:“那夜的蝴蝶妖女。” 阿俏:“……” 当着她的面喊她妖女,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曲灯吃完惊,收了伞,看稀罕宝物一样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将她看了一遍:“姑娘原来是这模样,如此姣好相貌,为何那夜要遮遮掩掩,以虚假面目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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