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悠然真正昏聩泣血时手足无措,吻也冰冷,他究竟也是捂不热别人。想要她在自己面前肆意,却也想见她在自己面前收敛,想见她哭也想见她笑,想见她一颗真心,递到自己手里。 她言语中有颗真心,她聪明,比许多人都聪明,觉察得出谁人心痛谁人欣喜,看见他拿捏死死,绝不表露,咬着牙强撑,明知如何讨好如何乖觉,偏生不去做,还要他死。 她要他死。这让李泽言忍不住笑,并非恨和怒,这世上多的是人想要他的命,血缘亲疏的人都依靠不住,她想让他死不为过,只是她做了,她的恨意太深了,恨到要他死在火里,仅剩下一把灰。 还是忍不住恨,学不会妥协,只要在他面前,她所有的爪牙不敢挥舞,却绷得极紧,他想不提防都难。 现在也安然睡了,不会总在夜里惊醒,瞪着眼睛看他。 李泽言伸出手,轻轻触到她柔软唇角,曾醉酒时她狠狠咬破自己下唇,明白自己逾越的人随即温顺吮去溢出的血丝,不曾恐惧,不曾害怕,且坦然。 悠然睡得沉,早上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睛见到的是空旷的床榻,与自己入睡前的景色不同,而应声开门的,居然是受着伤更该休息的人。 家仆不敢往门里张望,只是垂头行礼,说老家主吩咐医师来给梁王诊脉,若是不打扰,即刻便诊了。 如此,悠然抓紧跑到屏风后穿衣,本想着胡乱扎头离开这等是非之地,临走被李泽言扯住发尾,“你做什么?” “回避。”悠然没好气扯回那缕长发,手忙脚乱到像个私会险被人发觉的登徒子。 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的李泽言绝不会把心里话说出口,也就眼看着她推门出去,没管候在门外的家仆与医师。 也与她夜间做的梦有关,许久不馋物什吃的悠然莫名梦见许墨曾带她去吃的那顿肉,比起后来在北里阁吃过的山珍海味其实很普通,调味也单调的很,只是后来尝什么也没那种初次接触的滋味,梦中的味觉被夸大许多倍,真怕睡着的自己也尝出滋味来,无端闹笑话。 尤其梦中灯火绚烂,年少安稳,睁开眼见着的却是一直没脱离开的恶人,胸间堵得慌,只想逃远些透透气。 悠然睡了一夜显然不记得这是处在凌府的何处,沿着画廊越走越偏辟,原本这宅子里的画廊该是环绕穿插着的,从一处沿着走,总会越走越小,这边悠然走岔了道,画廊方向越来越偏,偏辟之下也扩大,因这宅子里的人本就不多,她觉不出凄凉,拢着外衣一直走,走了许久还未见尽头。廊外生着红绿叶相间的树,树下沟壑纵横,青苔绿衣起起伏伏,抬头看树木茂盛,原来这是群山间的狭缝,山峦叠嶂,浓雾缭绕,混着天空翻涌,什么也看不透。 应是走到凌府边沿,不当心就要落入群山里。 有些奇怪的是这里虽然群山掩映,却听不见鸟兽嘶叫声,虫鸣声也鲜有,悠然驻足片刻觉得全身发寒,想着还是早些离开,却在最后关头听见细小的敲击声。 是石块敲击石砖的声响,十分有规律,一下一下,不像是打暗号,仅是敲打。 悠然凝神听,确认不是错觉,思虑再三,还是追随声音,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廊下寻找半天,发觉声音要去刚刚苔衣茂盛的位置,悠然想着若是太远便不去了,熟料跳下画廊阑干,走几步到山体,听起来更加真切。 竟有人在山下,有些像被困起来的妖怪。 悠然敛着裙角蹲下,对着那块莺飞草长的山石问话,“下面有人吗?” 敲击声停了,停了许久,久到悠然以为那人走了,才有细弱声音传回来,“你……你在与我说话吗?” 隔着内层砖石与外层山石,还能听见真是难得,也许这两者间隔不够厚重,至少没有看起来那么不可撼动。 “你怎么在下面?”悠然继续询问,四下打量看能不能找到边边角角,救他出来。 “没什么……”细弱声音有些像少年,说话犹犹豫豫的不知碰见什么,“我只是暂时不能出去,若我坚强的话,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要我帮你吗?”找不到哪里是契合的缝隙,悠然料到这是下面的建筑,是把山掏空了,外面不会留进入的端倪。 “姐姐,你跟我说说话吧。”少年讲话干脆起来,似是把脸贴紧了石砖,才声音清晰了些,“我这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悠然听出来这是那位阔绰少年的声音,虽说钱没用上,丢在了驿站,可他仍是悠然遇见的贵人,如今他困在下面,她救不得,说说话也不碍事。“我记得你,那日你匀我银两,我还没谢过你。” 少年声音停了些,再出声,言语里充满热切,“是你!后来你主子打没打你?不对,你怎么会在凌府?小丫鬟,你到凌府做什么?” “我家主子来凌府修养,我想跑没跑掉,只能跟着来了。”悠然顺着他的话说,有真有假。 “你家主子……”少年显然对她身在凌府这件事十分在意,“罢了,你听我的,来凌府不要乱走,也不要往深山里去,远处有虎豹豺狼,近处、近处也不安全,若是一个地方什么生息都没有,就尽快离开。等天色黑了也尽快到屋里,听见生息不要开门,若你主子身子好了,尽快跟着他离开,以后不要独自来凌府,这山也不要进。”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能出来?”悠然一字一句听着,不免忧心这少年两句。 “不清楚,想必没多久便会让我出去了。”少年这话说的没有刚刚有底气,“我出去也见不到你。” “若你能见到我呢?”悠然这话说的有些执拗,她鲜少讲些孩子气的话,只是现在面对他,那个热络少年,不免有些拾起自己的性子。 “小丫鬟,你为什么偏要见我?我可是凌家少爷,你若是想要假借我助你脱开奴籍,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少年也有心思,找了个不怎么聪明的话头回避。 悠然明白他定然是出不来的,这凌府阴森诡异,凌家少爷关在地下,凌家家主那副模样,李泽言也暗里表明确实危险。只是想,这少年性子单纯肆意,与师叔说过的疯癫毫无干系,若有机会,她也不想好好儿的少年变成那副模样。 “……小丫鬟,你生气了?”悠然许久不讲话,少年有些慌乱无措。 “怎么会,只是想着你好好儿的人怎会关到地下去,莫不是因为钱袋丢了,家人罚你。” “区区那点银钱怎会罚我!”少年急起来,“若我出去,给你十倍都不会有人说个不字!” “我想起来,我还没谢过你,若不是你,我铁定吃顿板子,也进不了凌府,更不能过来找你讲话。” “我不希望你进来。”少年没把那声谢放在心上,“罢了,如若我安然出去,我便找你家主子买了你,让你留在我身边,再也不用为丢点银钱发愁。” “不可。”悠然断言拒绝。 “为什么?你竟不愿?”少年是急是徐全然掩饰不住,情绪都在话里,让悠然觉得有趣。 “让人觉着我假借小少爷的势作威作福可不好。”悠然故意逗他。 “你作弄我!”少年没有料想的那么气急,只是说话忿忿的,“假借怎么了,本少爷允你的特权,作威作福便作威作福,谁也不敢多嘴。” “我从未被谁这么允诺过,听起来还真让人心里热乎。” “我说的可是真的,我说到做到。”少年至情至性,言语里尽然诚挚,“你要信我,我与他人不同的。” “好,我信你。”悠然乐得哄他,“那你要努力出来。” 他这才明白悠然心思,静默片刻,才小声回答,“好,我努力出去。” 说来说去,少年最后赶着悠然回去,说她处的位置不好,若被家仆发现了恐会有祸端,要她下回当心,抓紧回主子身边,莫引起怀疑。悠然絮絮叨叨要他注意身体,别被寒意侵身,等她说完一堆车轱辘话才传来声嗯,她才放心走了。 回到卧房时医师与家仆都走了,李泽言正坐在桌前,手边有些书卷,封皮上没字,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悠然亦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这里也没什么她可以做的,显得十分局促。 “你的饭。”李泽言视线还撂在书卷上,提醒她桌上粥食小菜是给她留的。 见此她没有推脱,说了那些话也有些饿,也就坐到他对面小口吃着,只敢看粥,不敢看他。 “去哪儿了?”食不言寝不语这习惯似乎没有在梁王府里养成,他看着书页还想着别的,一心二用。 “随意走走。”悠然敷衍几句。 “看见什么了?”竟还有问题。 “树,草,山。”悠然态度明显,只等李泽言恼羞成怒。 “还有呢?“结果不疾不徐。 “方砖。”悠然撂下硬邦邦的两个字。 “嗯。”随后他不再出声,看着那本书卷。 倒是悠然总觉得有什么没说完在心里堵着。 无人言语的氛围实在难熬,悠然咽下口粥,缓声提起,“你的伤,怎么样?” “与你无关。”李泽言轻飘飘回答,想着也堵她一堵,要她方才敷衍了事。 以为自己结实碰壁的悠然反倒放下心来,觉着自己当真多事,几口吃完饭菜,收摞起来,带到门外去。 又徒留一人的李泽言原以为她还会假意关心几句,熟料真就闭嘴,是他语气过重还是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她真的怕。连外人都会多叮嘱几句保重身体,她就当场转身离开,莫不是闹小孩脾气给他耍性子? 兴许她就如此,多一句慰问都懒得说,不然也不会他说回绝的话她就当成自讨没趣。 有人在卧房不远处候着,见悠然来了便现身接过碗筷,行礼退下。 因清早去跟凌家少爷说闲话,现也怕给人发觉,不敢四处乱走,免得人生疑,只能摸摸外衣,再挪回李泽言身边。 进门前想着自己吃的闭门羹,更觉得屋中气氛冷了几分,低着头唯唯诺诺,推开门缝儿进去,再轻轻带上门,想着若不然在角落坐一天也无大碍,只当自己是个摆设,不招惹李泽言。 “你把碗摔了?”李泽言见她鬼鬼祟祟,以为惹了麻烦。 “没有。”悠然直言。 “那怎么躲着我?” 悠然着实有些想不通,怎么从前两人相处时,他从不说闲话,近日话头无故多了起来,东问西问,也不见他知晓那么多有何好处。 “公子,那书不好看吗,也没见你怎么专心。” “四下无人你叫我公子,意在嫌我多话叫我闭嘴?”李泽言径直戳穿,拆解的内涵一丝不差,“从北里阁烧了到如今,你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 卖身契都烧了,还想着当谁的主子。悠然心里想些理所当然的话,面上不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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