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老家主说过口信后,公子便放下心来告知于我,我想这便是墨公子的意思。”悠然以前不愿意把聪明才智暴露在李泽言面前,也是怕他觉得自己聪明,不日惹来杀身之祸,“墨公子是想将来我死得明白,免得一知半解死不瞑目。自进入凌家开始,悠然知道的零碎事物就够多了,墨公子既不愿我说出去,也不放心我活得自在,困在凌家我逃不得,生死之事,也要看墨公子的心劲儿了。” “狂乱之症的说法,也仅仅是个说法,我会与不会,都不重要。” 他想让我活着,我才能活,如若不然,也不过是个没命的下场。 “你想的很清楚。”李泽言很久没听过她如此直言不讳,她是真的心思通透,才对他和许墨有戒心,可是有又有什么用,到头来网还是勒着她不放。 当夜,悠然浅眠片刻,无端梦见许墨,她在梦里只觉着万千委屈无处发泄,扯着他的袖口边哭边怒,涕泪横流,即便许墨直言抱歉也无济于事,她觉得憋气,幽幽醒来,倒是没有发癔症,在现实里哭出来。梦里哭喊过人也轻松了些,侧身望着李泽言眉眼,头脑空空。 “睡不着?”不知怎么李泽言也没睡,闭着眼轻声问。 “嗯。”悠然也轻声回答。 “因为怕吗?” “嗯。” 这态度没惹得李泽言动怒,“那你求我,我放了你。” “你撒谎。”悠然轻飘飘回绝。 “说得不错。”李泽言说完翻身背对她。 到了约定的时间,悠然仍旧是瞒着李泽言去找的凌家少爷,依旧是敲打山石,这次有所回应还是很缓慢,隐约能感觉到他声音嘶哑变了调,说的也不过一句“你来了”。 “是啊,我没忘带些故事给你,我说着,你听吧。”悠然终究也不想他出来那天知道太多谎话,还不如讲些神怪故事,哄他开心也好。 “好,我听着。”少年难得没有那么多话,兴许是没太多气力,乖得很。 “说有个渔夫,为人良善,也爱喝酒,沿河打渔前总会在河边撒酒祭奠河神。有天夜里他在河边遇到个少年,渔夫前去搭话,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有些投机,便邀请少年坐在渔船上饮酒,可那天本该有所收获的渔夫并没有钓到鱼,少年见此,言说要谢过渔夫分酒情谊,去下游赶鱼,如此,渔夫满载而归。后来两人常在河边饮酒,少年也仍旧赶鱼,不过天亮便离开。” “直到几个月后某天,少年满面愁色,告知渔夫说自己要离开此地,颇为不舍。渔夫也有些伤心难过,问他要去何处。少年才表明自己是河中水鬼,渔夫祭奠的酒都到了少年肚里,如今他要离开,便是有人要落水替他。” “这世上有鬼?”少年冷不防地笑一声。 “你想有吗?”悠然不争不答,反问。 “罢了,我也不懂鬼神之事,是我多嘴了。”少年话里有若有若无的叹息,悠然瞬间便想明白为何。若是世上有鬼,凌家家主身后定是冤魂无数,若是无鬼神,那么,那些枉死的人又与何人说。 “那日夜里渔夫藏到树后等待,想看看是谁要来替代少年,不料来的是个怀抱婴孩的妇人,妇人到河边,脚下一滑,落入水中,怕孩子出事,将孩子扔在岸边。渔夫想救但碍于少年情谊,没有出手,没等多久妇人从水中爬出,抱起岸边婴孩若无其事离开。次日少年才说,若是夺了妇人性命,那孩子定活不下去,罢了,还是继续留在河里。” “我以为那水鬼会渡到妇人身上,假借人身活下去。”少年总说些奇特的想法。 “那样恐怕会受更重的责罚。”悠然一笔带过,没有讲述俗世里那些恩怨轮回,“不料少年因此善举受到褒奖,封为土地神,还是要离开河道去往别处赴任。与渔夫说,感谢他的酒,若是不嫌弃,可以去他的封地做客,定会好生招待。” “他是个土地神,该如何招待活人?”少年很听这故事走向,悠然还以为他会因无趣老早打断,没成想他听得认真,当真为情节忧心。 “你且听我说。”悠然劝他耐心,“渔夫后来打听到土地神要上任的封地在何处,与妻子商议后决定去看看,路途遥远,他也有些担忧,谁知竟真的找到,他向客栈老板打听土地庙在何处,老板问他是否姓何,他说不错。而后当地人围着渔夫讲述,昨夜全镇人都梦见土地神嘱咐他们好生招待一个来找土地庙的何姓人,是神仙显灵。渔夫在镇子里受尽款待,临走前还收到不少钱财,镇子人送他离开时还见到平地起几股旋风,围绕他们走了很远。后来渔夫在梦中见到少年,衣着得体,谢他来此,两人情谊实在天地可鉴。镇中土地庙也是求灵得灵,保佑人民安居乐业。” “原来如此。”少年才明白其中深意,“不是渔夫醉酒发梦,而是真的有神灵。” “能信任如此,想必二人之间真的有缘份。”悠然初听到觉得故事不过尔尔,可仔细想想,两人不过喝酒谈天,一个要离开,一个便打算探望,不惧被骗,诚心诚意,倒也可贵。 “若是那日我没把钱给你,要你跟我回家,你可信我?”少年想着想着突生玩笑话,要探探悠然的虚实。 “进凌府前大抵会信你。”悠然也诚心回答,“离开洛城那时说不定我便跑了。” “你借我来逃离主子?”少年也不恼怒,“你主子当真如此可恶?” “是。”悠然叹息一口,“若不是他留我多年,我也不会如今连洛城也出不了,还被带到凌府。算起来,也有七八个年岁。” “那如此算来,你初到洛城那时,于我年纪相当。”少年有了些劲头,开始问闲话,“如今还未婚配,实在是耽误你。” “你不也是。”悠然不喜说这些贫话,“你贵为少爷,可有婚约?” “不曾,家主一生未娶妻,不爱给人牵线搭桥。”少年这话说的干脆利落,“他也不许我轻易与女子接触,说我身上的蛊会吃人。” 到底还是讲到蛊,悠然心思一沉,看来老家主唯恐少年无知下有了后代,不等他继承家业,不准他有所儿女情长。 “是吗。家主说的可是真的?”悠然思来想去,不敢透露自己知晓,只敢挑不知情的问题问。 “我不知晓,我没见过女子,你是头一个。”少年话音低落下来,“那日到洛城是因为我找见出凌府的地图,趁人不备跑了去的,沿路有人说要到北里阁听曲儿,谁知巧遇北里阁大火。夜里便被人抓了回来。” “怪不得你走路躲躲闪闪。”悠然想不到他竟是养在深闺的少爷,总关在凌府不见天日,虽说自己也曾关在北里阁,可北里阁到底是闹市,凌府环山,自然是不可比。 “小丫鬟,你可不准笑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才……爬墙走的。”少年失了先前的底气,讲话支支吾吾的。 “好,我不笑你,等你从下面出来,再光明正大走出凌府也不迟。” “其实你曾说过的沙城海城我也没见过,你若是当真要去……”剩下的话他不说了,有些说不出口。因悠然先前说,想独身去。 “我若是当真要去,也会知会你一声,问问你有没有功夫。”悠然还是骗了他一把。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有非要跟着。”少年还解释一通。 “嗯,你得,早些出来。”悠然照例重复这话。 “好,我会的。” “我还有个故事,要不要听?”悠然见此,想着转移话题。 “下回吧,我等你下回讲给我听。”他仍旧拒绝,“时候挺长了,你先回主子身边吧,免得为我挨板子。” 悠然不敢多言,他如此说,便依他所言。这少年怕悠然听出端倪,发觉自己神志模糊,丢了他自己的面子,才早早让她离去。 “那我下回还是这个时候来。” “我忘不了,怕你忘了。”临走听见他这么说。 到底也是一个人怕。 自老家主招待过后,李泽言便专心看那堆书,悠然偶尔见到几个字,他也不拦着,知道悠然不敢看的明白,比起好奇更惜命。 闲话上更多了,开始打听悠然私事,明明在北里阁那么多年,想不起来问。 “谁教的你读书写字?”问便问些让人心生皱褶的话。 “寺庙里和尚教的,幼时离得近,和尚见我有些慧根,因是女子,只传授了些佛法。” “幼时学习佛法,那怎么还会在洛城晃荡?”李泽言最让人气的话不是明里的意思,是暗地里理直气壮的怀疑,他这话在悠然耳里就是,学了佛法人也没长进,怕不是和尚看走了眼,哪里有慧根。 “年轻气盛。”悠然到底憋出来一句。 “原来如此。”他随口接上。 可这句话倒也像在暗喻悠然小孩脾气,因着是暗喻,真张嘴说出来会被人反咬一口心里阴暗,也不能质问,只能当不清楚这层意思。 如此平淡两日,悠然按照约定,又到潮湿山涧,敲敲那块山石。 回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迅速,“你来了,小丫鬟。” “你在等我?”悠然故意这么说,想看看他是否会回绝。 “我只是出不去,怎么叫等。”少年果真逆着悠然的说法,“一个小丫鬟,总想着作弄我,看来挨得打还不够多。” “你这架子倒是端得肆意了。”悠然话说的大逆不道,语气却很弱,“如此看来我这丫鬟实在不懂规矩,少爷说的是,奴婢下回不敢了。” “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啊!“少年急切起来,“我哪里需要什么奴婢!平日里的奴才就够多了,你怎么净给我添堵!” “那你要在我面前当少爷……”悠然没忍住又说。 “好了好了,我不稀的少爷头衔,你平日里性子便好。”少年说着说着空了一声,这句话末尾音发的不实,显然是被什么突然抓了神,措手不及,好一会儿才说话。 “你今日要讲什么故事?” 悠然没去追究方才小事,轻巧放过,“狐狸,狐狸精报恩的故事。” “妖精?”少年笑了声,“是我平日里知道的狐狸精吗?” “大抵不是。”悠然继续说着,“有日,农夫在野外见着一只被野狗们撕咬的狐狸,心下一软,把狐狸救下,狐狸伤得很重,农夫救过后想狐狸成精是否会来家中报恩,若是变成个美人更好。当然农夫没有真的期盼,没几日便忘了。直到有天真的有美貌女子上门,言说报恩,缠着农夫行床第之事,不消几日,农夫形容枯槁,邻居见着惊异。” “什么,狐狸精报恩也要吸取恩人精气?”少年想必在皱眉埋怨,“是事有蹊跷还是狐狸精忒坏,恩将仇报?” “狐狸精与农夫纠缠不清半月,农夫性命堪忧,这时有人闯到农夫家门内,亦是妙龄女子,只是四处带伤,显然她才是那只真正被农夫搭救一命的狐狸。妙龄女子大骂在农夫床榻的狐狸精,斥责做狐也有做狐的规矩,恩将仇报之事该当受罚,后窜出几只狐把狐狸精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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