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谣传明眸姑娘即便倾城绝色,也比不过青鹭姑娘一曲琴,引得魔头恶人流连忘返,也让铁血梁王朝思暮想。 明眸姑娘这里更是简单,她明知道梁公子从前对她极为特殊,要她学琴艺学书画,虽多数是罚,明眼人看得出梁公子有心栽培,但她并未表现出对梁公子有意,明眸姑娘以为真的没有,经过此事,她在梁王府中想起她那日的炫耀暗示,青鹭姑娘明明白白点明该是明眸姑娘,那不就是代表她对梁王的做法事先清楚,故意替换的明眸姑娘。思来想去,只能反反复复证明,青鹭姑娘与梁王当真有染。 明眸姑娘最恨的便是她不说,不得意,不炫耀,不到处宣扬,也不隐秘透露,一尘不染,与世隔绝。倒映出的,都是自己的丑陋不堪。 当夜的事更是在外传遍了闲话,说明眸姑娘入梁王府根本不是服侍梁王,回来与青鹭姑娘大闹,撕扯不得回房自尽,险些没了性命。 更是添了青鹭姑娘的名声。 风言风语流窜好些时日,言传愈加有传奇色彩,两位姑娘的形象有时也会互相颠倒,好恶随着传话人的喜好更改,如此,人们对她们的好奇心也浓重如墨。 春末夏初,女子身着薄纱,逐渐朦胧妖娆起来,晚风温热,吹得人心柔软,那时,梁王带着丞相到北里阁,隐在宾客中饮酒。 悠然那日并未在其中,阁主说她不该再跟家里有过婚约的未来夫婿有过多牵扯,那人来了,要她去驿站说清楚,免得他日嫁入官宦人家,害他遭人祸。 这话说的颇有些经验之谈,只是这夫婿是假的,难得冷夫人对她交心,扑了个空,怪让人心疼的。 既然她可出门,她也规规矩矩收拾妥当,换上普通女子家服饰,从北里阁偏门去往驿站。 来的人想必是许墨安排的人,有事要跟她说,不是写信,她也该去。 没料到从黄昏后等到夜色浓重,悠然一盏茶喝到晚饭,客栈老板给她上了菜,等她吃完才说公子在北里阁等着。 于是她又回去,一路安静无人,还是走着小路从偏门回,谁料还未靠近北里阁,便望见大火滔天,木质楼阁里松散出来的余烬还染着火星,升腾起来,又熄灭,消失的人都在北里阁附近,官兵不急着救火,反而严防死守着周围,把要泼洒冷水的人拦在外围。 悠然观察片刻,趁着没人注意,悄悄走去阴影处,思虑就此跑了无财傍身,恐怕有些苦,若是想后顾无忧,还是要天降横财。 想着天降横财谁知真就天降横财,悠然站在阴影里,没多久走来一位少年,少年衣料华贵,从窄巷里跑出来,见着暗处也钻进来,听着外面脚步声。两人确认无人来才说话,少年老早发现她,“你怎么也躲着?” “主子给的钱丢了,不敢回。”悠然扯谎随口就来,脸上无妆点,苍白憔悴,也像个小仆从。 “就这些?丢了多少?怕回去挨打?”少年话说得很快,边说边从腰间解钱袋。 “也就几两银子。”悠然不敢多说,她还没在挥金如土的北里阁住时,记得在外生活不需太多银子,有点钱在外漂泊足矣。 “几两?”少年为难起来,“几两银子怎么丢,说出去叫人笑话。”他认真在钱袋里拨了拨,最后把整个钱袋都塞给悠然,“你都拿去,我就说钱袋丢了。” 悠然拢着沉甸甸的钱袋意识朦胧,少年心性她鲜少见过,性子如此纯粹的人她确实许久未见了,也不知该怎么相处,只觉得头脑叮叮咣咣只剩下钱声。 “你可知这北里阁为何这时着大火?”少年跟她凑近了些,鼻头一抹黑,“好不容易要来这里听曲,熟料门还没进,就碰了一鼻子灰。” “……想必是哪位笨手笨脚的女侍打翻了灯盏。”悠然也不能点明说自己就是北里阁的人,只好继续扯谎。 “没意思。”少年嘟嘟囔囔作势要走,没去找那些寻他的仆从,反而要去来时的位置,“那我走了,你早些回去吧,攒点钱出来,别总跟着老主子。” 心直口快的小孩随口叮咛几句,让悠然无言以对,是她闷在纸醉金迷的地方太久,连寻常热络也受不住,总觉得没法适应。 等着少年走远了,她揣着一笔巨资打算去驿站租借匹马,连夜离开洛城,免得夜长梦多。 驿站自然是不太远,但是悠然在进门前想到,既然许墨叫这边客栈老板接待她,定是在这里有什么势力,她过来很可能是自投罗网,还是为了安全去远一些的驿站。 当然她没料到会在去另一家驿站的路上正好撞见许墨。 那是悠然第一次见许墨身边有别人,藏在林子里,毕恭毕敬听着许墨的吩咐,那也是第一次见他面容冷淡,佯装的柔情都不必,只是冷淡,说着很轻却富有杀机的话。 原本还想逃了的悠然猛地想起自己没有以前那么有机会逃走,思来想去还是慢慢凑到许墨身前,“兄长,我到了。” 隐在林子里的人在她靠近前便散了,她只能听见几道风声,许墨稍稍缓了语气,笑没有提出来,于是后退半步,“来了就好。” 两人心照不宣,尽管由许墨领着去驿站,也没人解释,解释想孤身一人离开洛城,解释早已料到悠然离去之心昭然若揭,却还是来此拦住她,各自私心暴露,摁捺不发。 这个驿站外鲜少有人,初夏时节该是忙碌的时刻,驿站留着很多马匹,客栈内空空如也,仅有掌柜和小二,身手看起来普通,却总觉得哪里阴诡。许墨默不作声带她上楼,客栈顶层最里面的房间,推开,入目是人淋漓后背,刀刃从后颈一直斜砍到腰侧,深至见骨,血浸透衣料,床榻,客栈小屋里传来浓重的血腥气。 “帮我照看他。”许墨轻声一句。 他转身要走。 “墨公子。”她这么喊了一声。 许墨停了一步。 那时两人都没有说话。于是他便走了。 门也被带上,屋中除了令人恶心的血腥气就是略带寒意的冷清,初夏的夜里还会有些凉,没有热炉的屋内就比屋外更冷,冷得让人心寒。 悠然拿过桌上的药粉,撒在伤口上止血。 默然很久的人这才讲话,声音疲惫低沉,“你没走。” “你没让我走。”悠然这句话明显带着怒气。 “我没拦你。”李泽言句句如刀,“若不是他叫你出来,你会死。” 施药的手一顿,“火是你放的?” “是你要他杀我的。”李泽言一句压她一句。 “但是你没料到,他赢不了,也没料到,许墨会参与其中。” 如今无战事,国力大增,梁王却还手握兵权,无数人忌惮,无数人胆寒,包括国君在内,文官合力献计要逐渐解去梁王兵权,去掉兵权后,再趁着他孤立无援,缓慢捏死。退去战场的梁王心知肚明,洛城是皇城,开口说赐予,已经等同于逼迫,所以他沉寂,开始打探风声,顺着百官计策,演成战后无所事事的闲王,憋闷在家中,而后流连风尘之所,与浪荡人混迹交好,不去练兵不去兵场,几乎脱了兵权,带着亲兵横行霸道,最后死在北里阁。亲兵民女尽数成灰,高台楼阁坍塌,他要潜进阴暗处,为旧事索命。 只是悠然以为那位看似他最亲近的副手真的会要了他的命,趁着火灼人乱,不料尽全力的一招也没能如愿。 还要亲手为他疗伤。 “我是想不到,你还会和江湖人打交道。”悠然还算平静,毕竟她花钱买通的人已死,没有心劲儿去怒不可遏,她烦闷的只是被许墨拦住,还要跟李泽言有牵扯。 “我看起来那么不谙世事吗?”李泽言听得懂她的聪明,知道改口隐去梁王的称呼,不去惹多余的麻烦,“家父在世时,多得是江湖好友。” “他不同。”悠然说。 “我也不同。”他莫名其妙这么说道。 听着有些像打哑谜,悠然说许墨混迹江湖却出身清修,李泽言说身为皇族却能言善战,并非纨绔子弟。 药粉上完等着止血,悠然不喜欢见人身上总沾着血,去楼下吩咐小二烧热水,回房见掌柜来换床铺,地上的血迹也用药剂擦了,剩着仅有下装的李泽言站在原地,受了伤不言疼也不屈身。 掌柜要走,被悠然拦住,要他把这身昂贵的衣服也脱了,换身廉价的。 最终也还是悠然给他擦身,热巾贴着肌肤去污祛寒,让原本以为会独自面对重伤的李泽言有些心软。 “你很冷静。” “嗯。” “我发觉,你不怕见血。”长久凛然的男人忘记从自己的角度跳脱,他见惯血腥,忘了悠然这般的女子不该把流血司空见惯,随说她对他有恨,见到如此重的伤,也不会惊异,实在是奇特。 “的确。”悠然把浸满血的巾洗涮干净,又擦一遍,才端下楼。 药粉吃满血凝在皮肤上,血不再继续流,悠然继续上药膏。 “你还为谁疗过伤?”李泽言问。 “旧友。”她答。 “他伤得很重?” “嗯。” “后来呢?” “他好了。” 话语停顿,李泽言又想到别的问题,“你急着出去,是想找你口中的邻家兄长?” 意在飘摇的悠然不想他知道自己真实想法,从李泽言逼迫明眸姑娘那刻,她就知道身为曾掌控过生杀大权的王爷不觉得女子独身有什么好处,只会想当然觉得女子附于男子最合理,最简单,也不想跟他争辩什么,仅是沉默,哪怕被他当作默认。 “若是那男子知道你在洛城的过去,想必会轻视你。”李泽言语气淡然,对现实徐徐道来,“既然许墨对你如此挂心,还何必去找那分别多时的男子。” 的确如此,撇去不存于世的邻家兄长,李泽言这番话肺腑之言。 悠然听他说完,多年来首次对着他笑。 “我不觉得他留我一命与我求他留我在身侧有何联系。”悠然拿起包扎的布,先在他腋下颈侧打结固定,再层层绕起,包裹整个后背,如此,再反向包裹一层,才收手。 “哦?你竟不上当。”李泽言又做些恶劣的事,“我以为你仅是对我有防备,原来不信的,不仅仅是我。” 许墨的狠戾是融在骨血里的冷,是与他不同的,本性上的疏离,分辨不得红血并不是他感情淡漠的缘由,他只是冷,从旧事搁置,再也没人捂热。 贸然去求一个并未有熨贴情感的人,无异于热血暖冰。 “我不想再与你们有牵扯。”悠然皱起眉头。 “为何?”李泽言笑了声,“从初始相见,你便与他人不同,躲着避着世间牵扯,北里阁无友人,若不是我数次逼迫,你也不懂得于我认输,你到底是傲骨,还是天性不觉。如今又要撇清我与他,哪怕稍稍妥协便可一世无忧,也还是要走。我并不觉得,区区一位数年不见的男子会让你挂心至此。”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2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