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盛坤遭一泡尿憋醒,在茅房解决完,正好碰见管家送自家老爹出门。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管家折回来时,在背后唤住他,“曹伯,父亲今天怎么出门这么早?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管家微微叹气,“的确是天大的事,昭勇将军通敌叛国,天还没亮,陛下就派人来传老爷了。” 马盛坤大吃一惊,“你说谁?昭勇将军?盛威?” 管家点点头,“对,就是盛将军,少爷是继续回去睡会儿?还是现在用早饭?” 马胜坤沉吟半晌,眼中凝结出一团阴狠之色,他打发走管家,传来家中护卫,“找到盛疏,我要把她逮回来,玩儿烂了再送去刑部领赏。” 十月的诗会是在妩湖上的长亭内举行,有人结联对对子,有人面对着湖光水色作画。屠鸾笔下的长亭已有雏形,一分心,笔尖点错了位置,想补救已是不行了,她长长叹了口气,今日不知为什么,心烦意乱频频走神。 “屠鸾,你过来帮我画下亭子。”兵部尚书的次女马盛怡画技拿不上台面,每回画到比较复杂的部分,都会让屠鸾代笔,向外吹嘘都是她的手笔。 屠鸾在心底叹足一口气,这位大小姐画工捉急,还只喜欢画工笔画,又耗时间又费功夫。虽然心底嫌弃了八百遍,脸上还是笑着的,接过马盛怡递来的画笔,违心得夸奖道,“马小姐的画工比上次可精进了不少呢!再过些日子,我就不敢在马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了。” 这话听在马盛怡耳里十分受用,揉着手腕寒暄两句,坐到屠鸾背后吃点心去了。 “盛怡,早上出门时看到你二哥后面跟着好大一帮人,都凶神恶煞的,还带了两条猎狗,他们干什么去?”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李铭玉在作画上是有真本事的,细致得描着远处画楼檐上瓦片的轮廓。 “听说是昭勇将军通敌卖国,盛家小姐受牵连,他要去亲自逮她回来。”马盛怡捻起一块蝴蝶酥送进嘴里,扰得兵部尚书一夜未合眼的政事,从她嘴里说出来,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关乎社稷的军机大事在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眼里,不如白玉堂家新上的玉簪式样重要。 屠鸾脊背一僵,不小心在画纸上杵下醒目的一个墨点。她忙转身,风度礼仪通通忘在脑后,急急问道,“昭勇将军怎么会通敌,是不是搞错了?” 马盛怡被她吓了一跳,蝴蝶酥没拿稳,落在裙摆上,丫鬟慌忙替她整理,她扬起头,嗔怪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哪知道昭勇将军是不是真的通敌了,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的。哎呀!你毁了我的画。” 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关心画,屠鸾只想撬开这位大小姐的头骨盖,看里面装了多少水。 屠鸾抬手扶额,娇声道,“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今日脑袋一直昏沉沉的,云竹” 婢女云竹踏步上前扶住她,屠鸾装模作样得靠在云竹身子上,一副弱柳扶风的娇样。 马盛怡狠跺一下脚,“那我的画怎么办?” 屠鸾扶额的手又移到心口,眉头微蹙,“头晕,胸也闷得慌。” 不等马盛怡发作,屠鸾赶紧补上一句,“今日都是屠鸾不好,等我回家休息一会儿,重新画上一幅命人送到马小姐府上作为补偿。” 马盛怡脸色稍霁,盯着屠鸾刚要开口,屠鸾率先心领神会,低声道,“马小姐放心,只有画,不留名。” 马盛怡没再继续发难。 屠鸾被云竹搀着,惨白着一张脸和众位小姐告别,穿过长廊转到无人处,先前的病秧子一下子生龙活虎起来,走路飞快,云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小姐,您上哪儿去?” 屠鸾的脑子这会儿忙得很,完全无暇分心去回云竹的话。 刚刚看其他小姐的反应,还没人知道盛将军出事了。马盛怡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必定是最先收到消息那一拨人。风声还没有漏出来,那么极大可能就是宫里也是才收到消息,甚至都还来不及顾及盛将军的家人。马盛坤想与盛家结亲,盛疏看不上他,他一直怀恨在心,但碍于盛家在朝中的地位,不敢贸然动盛疏。眼下盛将军出事,他岂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盛疏若是落到马盛坤手上,屠鸾不敢往下细想,匆匆走到离妩湖最近的奎星街上,绕进没什么人经过的九思巷,两个乞丐靠在墙角,互相帮对方逮头上的虱子。 乞丐也搞拉帮结派那一套,人流最大的街道通常轮不上在帮中没有背景的乞丐,这群人曲线讨饭,通常会藏在巷口,有人路过,就把盘子伸出去,也不算破坏规矩。 屠鸾摸出两枚铜钱扔进脏兮兮的铁盘里,“两位小哥,打听个事,看到马尚书家的二公子往哪里去了吗?” 李铭玉家离这里不远,奎星街是礼部尚书府到芜湖的必经之路,马胜坤十有八九会路过这条街。 乞丐看到钱眼睛都亮了,其中一个赶紧捡起来藏进怀里,然后侧偏身子,手指朝前指了指,“我只看到他带着一群人往那个方向去了。” 屠鸾回头看了看乞丐指的方向,从钱袋里摸出一枚银锞子,“一盏茶的时间,要是能帮我打听到他去哪儿了,这枚银锞子就是你们的了。”
第36章 因严倦离去产生的难过情绪很快被棘手的公务冲刷得一干二净,盛疏在路途中发现几滴新鲜血迹,追了一小段,血迹就看不见了。显然是犯人在此地做过包扎,若是没遇上严倦没耽搁时间,兴许还有望抓住他,现在恐怕是难了。 城北植被密集,过不了多远,就是一片树林。盛疏泄气得站在树林里,昨天一天忙着追犯人,就只吃了一个面饼,这会儿饿得发慌,几乎站不住,扶住一棵松树才勉强站稳。 盛疏歇了一会,准备先回三官堂复命。 八名黑衣侍卫从入口鱼贯而入,靠近盛疏时,散成一个大圆把盛疏团团围住。盛疏觉出来者不善,强打精神,“三舅姥姥的,又是哪儿来的土鳖!” 人数太多,打架太吃亏,盛疏识时务地补上一句,“干嘛的?是不是认错人了?” “盛疏!” 盛疏抬起眼皮看向左前方那名高个子,“你喊我?” 高大个迷茫得摇摇头。 盛疏不信,“声音就是从你这边传出来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人我忙着呢!” 从高大个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骨瘦如柴,鼻翼旁生着突兀的一颗大黑痣。 哦!还是熟人! 盛疏饿得脑袋发昏,压抑不住脾气,“柴棍棍,你活腻味了?” “盛疏,我看待会儿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嚣张?”马盛坤重新退到高大个背后,“盛威通敌叛国,把判臣之女给我拿下!” 脑海中炸起一小簇烟花,盛疏身子虚晃两下再次站稳,“我爹通敌叛国?不可能。” “拿下!”马胜坤加重语气,再次发号施令。 盛疏甩了下脑袋,灵台恢复清明。她现在不能落到柴棍棍手里,她要亲自回去问个清楚。 迅速拔出腰上短刀应战,同八名侍卫交了两招。她判断出几人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她平日里总给人吹自己一个人能够轻而易举撩翻二十个大个子,但谁会拿吹来唬人的话当真啊,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门清,这几个人都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点心,让她以一对八,还是在一天都没怎么吃饭的情形下,一星胜算都没有。 八名侍卫都是马盛坤从府上征调的,武官府上的侍卫大多手上都有真功夫。盛疏年纪虽轻,但自小习武,又被北胜世子扔进三官堂里历练过,马盛坤不敢小觑。 “别把人弄死了,少爷我要活的。” 盛疏抵抗得十分吃力,再这么下去,几人轮番缠她,都能把她耗死,她必须想办法脱身。 盛疏分心摸出一把流星镖,全部撒向马盛坤所在的方向,引开四名侍卫,豁开了一个缺口,盛疏急急跃起,右脚蹬在树身上借力,纵身跃出去数米,成功摆脱掉八名侍卫的包围圈,她无心恋战,当机立断走为上计,忽然后肩一痛,不禁蹙紧眉头,反手一摸,是一枚流星镖。 马胜坤差点中了一枚流星镖,回过神来发现盛疏要逃,气急败坏道,“把人放跑了,我剁了你们的脑袋拿去喂狗。” 盛疏咬牙翻身上马,四名侍卫在后紧逼,她探手入怀,摸出一粒烟雾弹,甩向背后,顿时烟雾四起,四名侍卫被呛人的火-药味逼出眼泪,忙抬小臂护住口鼻,等烟雾散去,连人带马都已经不在林中了。 马胜坤冲上前两步,大骂,“一群废物,还不快追,把狗牵上,我看她能逃到哪儿去。” 天渐渐冷了,北郊的芦苇荡上,风一波接一波的刮,吹得足有一人高的芦苇摇来晃去。 周遭一个人人也没有,屠鸾眺望着十亩宽的芦苇荡,心下惶然。北郊人烟袅袅,她身边又没有一个能护她安全的人,一个人跑这么远,实在是太不安全。 站在岸上太惹人注目,屠鸾藏到一处芦苇繁茂的地方,苇花直往她脖颈里钻,脖颈处酥痒难耐,连累全身都开始痒起来。 论打听消息,强龙敌不过地头蛇,地头蛇又不敌过街鼠,乞丐的消息网四通八达,一盏茶的功夫就帮屠鸾打听到了马盛坤的去向。 她没有跟着追过去,若是盛疏能够逃脱马盛坤的追捕,在离马胜坤太近的地方,有她在反而是个负累。若盛疏逃不掉,她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她强迫自己快速镇定下来,在脑海里回忆城北的地形,若盛疏成功逃离,她会去哪儿呢? 她想起从前在陇县时,盛疏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盛将军发火。那次把夫子祸害得过头了,她不敢回家,天黑了还不见人,把盛将军和盛伯母都急坏了,大晚上点着灯笼到处找。那会儿虽然盛将军和屠郎中不对付,但两家母亲关系很好,母亲拉着自己也跟着找。她和母亲一路找到柳家湾,成片的芦苇在风中摇摇晃晃,母亲是个急脾气,走得飞快,她那会儿短手短腿儿很快就跟丢了,一个人害怕得穿梭在芦苇田中,边哭边唤母亲。像只惶然的无头苍蝇,磕磕盼盼地来到岸边,被眼前的美景惊得忘记了害怕。 漫天星河倒映在曲曲折折的浅水湾里,空中无数流萤飞舞,八岁的盛疏蜷卧在岸边的芦苇丛中,伴着潺潺水声,好梦正酣。 后来,那片芦苇荡成了私塾孩子们的私藏地,下学后就你约我我约你凑成一队到芦苇荡里去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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